陆闲隐约听到那个男人压抑着笑意的声音：

“如此一来，殿下可以得复故国，某也能得偿心愿。”

梦中的豪气还不及抒发，画面一转，陆闲正在剧烈挣扎。透过茫茫白雾，只窥到一片黑色的衣袍下摆。

要不就放弃吧？

刚闪过这个念头，陆闲就隐隐嗅到一丝熟悉气味，夹杂着泥土的黄泉气息……没错，是他！

他就在此处，却没有为自己效力。

孤的宏图大业，孤的血统，孤的家……

他骗了自己！

远处似乎响起一声轻笑和玉石的碰撞声。

“你！骗！我！”

陆闲的四肢开始燃烧，他想要仰头长啸，但却张不开嘴。最痛苦崩溃的时候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还没迈步就从半空跌落，陆闲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还睡在伍征的背上，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梦。

“陆兄弟你没事吧？刚刚听你一直嘟囔梦话，说什么谁骗了你。我们真是长安来的官差，没有骗你的意思，都是我们头儿……”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闲摆着手激烈否认。

不激烈能行吗，不看前面杨战把手搭到刀柄上了？

“伍大哥，你放我下来吧，背了这么久我也缓好了，别累着你。”

在伍征再三确认他身体没问题后，陆闲从他背上滑了下来，这才看到几人都摘了面甲，除了杨战。

之前面甲造型太过凶悍，陆闲脑补这几人都是凶神恶煞或者带着沧桑的伤疤，但现在一看居然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换身衣服不就是普普通通大学生吗？甚至蓝猫萧三郎看到陆闲的目光，还有些腼腆地低头避开。

一看伍征，更是和自己想象里的中年男性不一样，就是个憨厚的大二新生啊喂！两个人谁大还说不准呢。居然让小孩背自己走那么多路，陆闲只想给自己邦邦两拳，“要点脸吧你”。

不过伍征倒是不在意，也可能是习惯了，顶着陆闲的眼神还是兄弟长兄弟短。

看到这些人的脸后，可能是因为年龄相仿，可能是觉得这些人不再防备自己，陆闲无形中和几人亲近了不少，也就在闲谈中跟伍征讲了自己之前梦到的东西。

伍征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斟酌着说：

“嗯，这不一定只是梦。你现在新开了天眼，如果梦到之前的场景，说不定能看到自己之前看不见的东西。你先跟上，我这就去跟寺正禀报。”

伍征上前两步还没来及拱手，杨战就“哼”了一声，显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说的不错，前半部分应该是他刚被抓，不过那时候没有天眼，什么都看不见，但心下一直记挂着，梦里再看到也不稀奇。不过这后半部分的梦确实有些奇怪，我听着倒像是……也罢，到长安后禀报少卿定夺。”

“喏。”

伍征作揖退到陆闲身边，拉着他走得慢了些，直到离开杨战十几米远才憋着笑悄声跟陆闲说：

“我说吧，我们寺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对你百般挑剔，但习惯了就能发现他还是，咳，和善的，不然怎么有功夫听你说话？”

陆闲心里无语，我信了，那你倒是别笑啊。

前面一人听到了，也从鼻子里小声笑了一下，看前面杨战没注意，就转过来也悄声加入讨论：

“行风兄，陆兄，在下陶岂陶是之。劳驾问问，杨寺正待人是一贯严苛呢，还是只对外人如此？”看到陆闲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陆兄弟勿怪，你确是外人。主要我来之前我们头儿还说呢，长安的杨寺正浑身上下就嘴是硬的。但此番接触下来，除了对上陆小兄弟，杨寺正也不像我们头儿说的那么……那么……”

“哈哈哈无事，来寺直和我们头儿也是老相识了，贫几句是常有的。”

陆闲听了忍不住插嘴：

“请问这个来司直是？”

“哦，来司直常驻陇右，我和前边两个都是来司直手下。”

伍征跟着解释，这个来司直里的“司直”是靖违寺的官职，人家连名带姓叫来希声，不叫司直。

“等等，来什么？来牺牲？”

这名字也太flag了吧？爹妈咋想的？

一看陆闲就想拐了，陶岂忍住打人的冲动替自己上司解释了一句：“……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希声。”

“哦哦没事，你们接着说。”

陶岂显然也有很多话想问伍征，他又往杨战的背影看去，确认距离足够远才压低声音问：

“行风兄，我才被司直收入麾下，还没去长安述过职。你久居长安，知道的东西多，能不能说说，少卿真有那么神异吗？节度有时候管不住儿子就拿少卿的名头来压，我们司直一句大话都不敢说的。”

“嘶，我跟你说啊，少卿他……唔唔唔唔！”

陆闲正听得津津有味就发现两人同时支吾起来，疑惑之余扭脸看去，却直接吓了自己一身白毛汗，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伍征和陶岂的嘴不知什么时候被刀从嘴角两边豁开直至耳下，这伤口又被一条粗糙的麻绳缝了起来，在脸上形成一道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