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城市地处毗邻HUB省的一个盆地中,汉江最大的支流白河从市区的东南面流过,两所省重点高中五中和一中分列在白河的两岸。一中位于白河北,历史更加悠久一些,实力也更强,但不对农村户口学生招生,市区成绩好的学生基本上都去了一中。五中则位于白河南岸的仲景桥头,学生里70%是“捐资生”,即达不到录取分数线需要给学校交一笔钱才能进来的学生,起步价是六千块,分数太低的话可能要交一万多,这部分学生基本上都来自城里,剩下30%是全靠分数考进来的,几乎都是农村学生。由于每年招收大量的捐资生,五中比一中要有钱,全市第一个盖了六层教学楼,并且每个教室都装了空调,操场上还拥有全市唯一的塑胶跑道。
五中采用全封闭式管理,每两周放一次假,平时不让出校门,只有家住附近的学生才给办走读。作息时间也很严格,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先到操场上跑一千米和做早操,接着上早自习一个小时。上午和下午各4节课,晚饭后两个半小时晚自习,十点钟宿舍熄灯睡觉。
汪然一开始对这种作息时间很不适应,他在初中时候上学很随意,早上经常在家里睡懒觉,因为学习成绩好,乌海中学的老师对他也很包容。到了五中,他想故技重施,躺在宿舍里不出早操,结果第一次就被杨柳逮了个正着。那天他躲在被窝里,听着早操铃声结束,从被窝里钻出来时,愕然发现班主任杨柳正坐在他的床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汪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淡定地说跟老师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麻烦您回避下,我穿下衣服。”
杨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故作严肃地说:“我看你还挺好意思的。”
汪然只好先把上衣穿上,把裤子塞到被窝里套上后,从床上下来,站到杨柳跟前。杨柳让他坐下同自己聊聊,汪然坐到床上后,杨柳说:“前天几天那个检查写得挺不错的,这马上又不去出早操了,是还想秀下你的文笔吗?”
汪然连忙说自己只是瞌睡大,早上起不来。杨柳皱了下眉,摇了摇头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中考成绩在咱们班是第二名,是怎么考出来的,以前也这么自由散漫吗?”
汪然挠了挠头,问谁是第一名。杨柳被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告诉他,只是问他想干什么。汪然说,如果考了班里第一名,是不是早上就不用上早操了。杨柳说他要是真能考第一,就批准他每星期睡两次懒觉。然而,杨柳并没有履行他的诺言。汪然在接下来的期中考试中超过班长柳旭,考了第一。当他找杨柳去说睡觉的事情时,杨柳却说:“我答应过你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汪然看着装作一脸无辜的杨柳,知道自己被涮了,只好摆摆摆手说声“算了”,差点把已经到了嘴边“我不跟女人计较”的话也说了出来。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放了一天半的假。“球王”顾和带着他们班和10班的学生踢了场足球比赛,赢了个4:0。中午,顾和请汪然、卢达和柳旭四个人在孔明街上的“艳阳天”饭馆搓了一顿,球王点了他最爱吃的“鱼香肉丝”,除柳旭外,每人还喝了一瓶啤酒。没想到,一瓶啤酒卢达就喝晕了,躺在仲景桥头的草坪上睡了俩小时。
傍晚,卢达和柳旭要一起回家,汪然因为家在比较远的乌海乡,不想回去,卢达就让他一起去柳街玩一天。三个人登上自行车,一路朝四十里外的柳街骑过去。从省道上下来,拐向柳街方向时,突然下起了小雨。汪然显得很开心,骑在最前面的他松开了车把,到小柳河桥上往北边拐弯时,他突然控制不住车把,一头载进了小柳河里面。
秋天的时候小柳河的水很浅,靠岸边的水里还长着一些黑乎乎的水草。汪然从水里爬出来时浑身是湿了一大半,柳旭帮他把自行车拽到岸上,看着歪扭的车把,哈哈哈地笑了半天。汪然却满不在乎地一边揪粘在裤子上的水草,一边念叨着“秋风秋雨愁煞人”。柳旭让他别装逼了,赶紧回家换衣服。
卢达把汪然带回了家里,让奶奶把父母从吴溪寄回来的一身牛仔衣找出来,给汪然换上。卢达说他不喜欢穿牛仔衣,感觉像个精神病似的。汪然穿上去却感觉很神气,卢达带他去供销社修自行车把的时候,汪然还跑到隔壁买衣服的店里,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等他出门看到水塔下面的大队诊所时,拍了一下卢达的肩膀,问他提起过的那个江菱是不是就住在那儿,有没有一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觉。卢达跟他说现在是秋天,哪有桃花和春风。
“那就是,秋花惨淡秋草黄,那堪风雨助凄凉!”
第二天上午,卢达带汪然去南菜园、小柳河和西学转了一圈。汪然一边看一边跟卢达说,柳街跟我们杨集还真是有点像,我们家西边也有一条河,叫乌河,上面也有个石板桥,跟你们这儿的柳桥一模一样。
下午卢达叫上柳旭,一起骑车返回了五中校园。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柳旭说他要去趟一中,把一本书还给一中的一个同学。卢达问他是什么书,柳旭从书包里说是韩寒的《三重门》。汪然问刘旭他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柳旭说是女生。汪然说,反正还没到晚自习时间,不如一起去一中看看。
于是,几人一起去了白河对岸的一中,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女生从对面穿过正对一中门口的斑马线,掂着脚快步朝柳旭走过来,走近的时候笑着喊了一声“柳旭”。柳旭答应着,从书包里拿出书递给了那个女生,然后指着卢达、汪然,介绍说是自己在五中的同班同学。那个女生一脸笑容地跟大家问好,说自己是柳旭的初中同学靳宜。
靳宜个头很高,留着短发,穿一条斑马条纹长袖T恤。汪然盯着她看了半天,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头顶,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略显僵硬地笑了笑。好长一阵子,他似乎听不到周边的声音。只有在临走的时候,才听到靳宜说哪天去参观下五中的教学楼和塑胶跑道。回五中的路上,汪然问柳旭怎么知道靳宜正好来学校。
“我在家的时候就提前给她打了电话。”
“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啊?”
柳旭得意洋洋地说:“现在还没有,将来有没有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