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转头就要出门去,香奴把我叫住了,拿出我几日未见的罗伞,没好气地问道,
“你先前不是很宝贝这把伞吗?怎么现在又不问它有什么用了,亏我每天都等着怎么给你说明,都快想出唱词了!”
我盯着心思细腻的少女,香奴回瞪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别盯着我看了,我说谎了好吧,我压根编不出唱词,就是每天念叨些废话,真的很抱歉!”
香奴在奇怪的地方道歉完,也不等我回应,轻抚着这把与她相伴数日的罗伞,介绍家人似的跟我说道,
“这孩子就是把女子所有的寻常伞,可它里面有很多人的灵魂。”
我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做何想。
“你不是说它只是把普通的伞......”
“谁跟你说它普通了?寻常可不是普通。”
你说那就是你对。
“它里面纂有梵文,伞骨,就是骨,得道高僧的肋骨打磨出来的,还有伞柄......”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介绍你家孩子几斤几两重,说重点。”
“伞柄就是普通伞柄,现在重点就是这伞的人魂是谁的魂?”
香奴一脸“原来你不知道吗”的表情,嘴巴微张,却不说话。
“香奴你说话呀!你说话!”
“是林清剑下死有余辜之辈的残魂。”
香奴长吁一口气,道出了真相。
我却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我顾不上吃抄手,拉了张凳子坐下,就让香奴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也知道,林清他,生前有个爱人。”
“然后呢?”
然后我意识到没必要问然后,就噤声不再说话了。
“爱人与他共修无情剑,最后一卷却是怎么也练不成,共修者得自相残杀,才能取对方剑意,我觉得挺白痴的,存在即合理,只是恶心到我了。”
香奴说的口干舌燥,牛饮了一大口蜜茶,将水壶放下,继续说道,
“然后他们意见产生了分歧,林清他,你也知道,决意用杀人来突破瓶颈,他一开始只杀穷凶极恶之辈,在江湖里名声很好。”
“后来就是,你也看到了,或者说你也参与了,总之就是他不小心杀了一个没这么死不足惜的人,”
我才没参与。
“所以他刹不住车了?”
香奴摇摇头,追忆起往事,悲伤不再外显,只是语气沧桑,
“他的为人你也知道,那时候真是善恶分明,杀那些恶徒也是豁出了性命啊,可是没有人这么觉得,他们只觉得这个人武功高,顺手给自己攒攒功德罢了。”
香奴的情绪还是控制不住,神情激动了起来,我给她递茶,她竟是不喝了。
“所以他不小心杀了那个人后,给死者家属谢罪去了。”
“你知不知道他大冬天跪在雪里授首,只盼望着有人来取他项上人头。”
我知道林清是怎么想的,赎罪,剑心污浊,与爱人分道扬镳,
跪伏在地,并非形势所迫,
他被压垮了。
“最好笑的来了,死者满门,竟无一人敢上前去割下他的头颅。”
香奴却没有笑,而是又要哭了。
“三天,足够让一个剑客形销骨立,林清也不例外。”
她抹了抹眼泪,
“我都能想象到雪有多冷,他肯定四肢僵硬,嘴唇发绀,那时候的他来个小孩都杀了。”
“可那些人不敢,死者的“家人们”惜命,仆役更不必说。”
“其实林清大雪天三日滴水未进,早该死了。”
“但是有个小乞儿,天天给他嘴里喂水,林清不喝,他就把水沾到林清干枯的嘴唇上,出于求生欲,林清还是喝了。”
我不认为是求生欲,但还是听香奴继续说下去。
“那小乞儿不知林清姓甚名谁,只觉得这人可怜,就这样给他喂了三天。”
“小乞儿早在林清来前就在这家人门口扫雪,饿了渴了就上街要饭,平日就睡在门口。”
“那家人上至家主,下至家丁,对小乞儿的态度无不厌恶。”
“又脏又臭,还不如雪干净。”
“等哪天冻死了就把他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