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薛灵问辰虞耳朵还痛不痛,又踮起脚尖摸摸他的脑袋,“没把你摔傻吧?”她笑嘻嘻地问,“怎么感觉你有点闷啊?”
“没有,在想我们会在聚居点发现什么而已。”
“就你能操心,比外公还想得远,看看你头发都油成啥样了,去树下面洗个澡呗。反正说了明天再出发,我还想好好睡一觉,整理物资也要时间,说不定平戈他们会找到什么吃的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辰虞也感觉自己是有些邋遢,找这棵树的时间太久,他已经闻不到身上的臭味了。
薛灵的几个闺密找过来,发现薛灵完好无损,高兴得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还有人笑问昨晚薛灵是不是一直躲在辰老师怀里。一想到实际情况截然相反,辰虞都有点不好意思,所幸她们没聊太久,很快便拉着薛灵一起去帮忙照看骆驼。
辰虞等她们走了,才想起自己忘了秦顺这一茬,他去秦家打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风筝果然烧了,秦顺还受了伤,好在不严重。辰虞又转到秦家的医疗帐篷,终于在里面找到了秦顺。
秦顺手上裹了好几圈绷带,缩在帐篷一角,手撑着脑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只看神态就知道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辰虞一直走到他背后,秦顺都浑然不觉,辰虞有点想吓唬他,但想到他才实验失败,又按捺住这个念头,轻轻拍了拍秦顺的肩膀。
秦顺转头发现是他,激动得一下蹿起来:“辰哥!听到了!我听到了!”他手舞足蹈,说话都不结巴了。
“什么听到了?”辰虞反倒被秦顺吓了一跳,“你慢点说。”
“声音!另一个频、频段有声音!和广、广播一样的声音!”唯独对声音这个词,他咬得特别准特别顺。
辰虞原本认定昨晚的冒险是徒劳无功,想着该怎么安慰秦顺,没料到居然还真有成果。广播响起的时间是雷打不动的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从一年前他们第一次听到起就从没改过,其他时间不管怎么尝试,收音机里都只有无尽的沙沙声。
“你是说,在别的频段收到了和广播那个女人说话一样的声音?”辰虞不大相信地确认道。
“是。”
“她说什么了?
“没听清,一字一顿的,好、好像也不是连、连贯的句子。”秦顺挠挠头。
“什么一字一顿,是闪电的电磁干扰罢了。”辰虞顿觉好笑,“你啊,太想找到别的信号了,这白海哪有那么多广播。”
被这样一说,秦顺也不大自信了,闷着头想了一阵,又坚持道:“我对那个声音很熟、熟悉,不会听错。”
辰虞清楚秦顺有时候顽固得离谱,也不跟他争论,地图的发现和增多的鬼潮脚印已经够麻烦了,再多一个真假难辨的电台信号只会更让人头疼。
“你这段时间就别折腾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我们马上就要到西舟了,被雷劈了可不值当。”他捏捏秦顺瘦削的肩膀,准备起身离开,“这两天还是好好休息。”
现在每件事都办完了,辰虞拖无可拖,即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到底还是要去见薛洪一面。
薛洪四十出头,身为薛灵的舅舅,薛老爷子唯一剩下的儿子,如今是薛家的真正主事人。自从薛老爷子病得起不了床,薛洪就代行大多数职责,大到行进扎营,小到族人纷争,都是在他的手上得到安排和解决的,等薛老爷子死了,他也会成为整个部族的新领袖。
当然,孙家和秦家都会有意见,但辰虞知道他们对付不了薛洪。
薛洪的帐篷远离营地中央,他不喜欢跟孙秦两家挨得太近,甚至也不喜欢和薛家其他人挨得太近,连薛灵都要隔好久才跟他见一次面。
薛洪的老婆好像跟薛灵父母一样死在了同一场战役里,他也没有子嗣,薛英算是他的姘头,但两人也没有生孩子的意思。总之,他从头到脚找不到半点柔软的地方,如果说薛老爷子是让人敬重,薛洪就是让人畏惧。
辰虞进去时,薛洪正和薛高严肃地聊着什么,在两人面前的小折叠桌上铺开的,正是昨夜他们用铅笔和纸张复制的地图。薛洪一如既往地披着灰色风衣,领子一圈狮鬃般的白毛,这副模样总让辰虞想起电视剧里的军阀形象,而薛洪本人,比他的打扮更像军阀。
“辰老师,还活着呢。”薛高看见辰虞,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听说你昨晚跑出去在逆雨里洗澡,还掉坑里去了,我都寻思要在树底下给你挖个啥造型的坟了。”
“摔泡沫上了,运气好。”辰虞转过头给他看才缝上的耳朵,“楼板都砸穿了一层。”
“哟,你这耳朵上的花还绣得挺好看,不过我说,你这条命多金贵自己不清楚啊,冒着逆雨出去干吗?你有个三长两短,灵妹儿不得疯了,部族说不定也走不到仙境。”
“我哪有那么重要,何况薛灵没回来,我是去找她的。”
“你俩是死也要一起啊。”薛高笑着,用力拍拍他的后背,力道大得辰虞险些岔气。
薛高性格粗鲁,脾气比枪子还火爆,但关心是真情实意的。他名字里虽然带个高,却是五短身材,算上鞋才一米六,体格粗壮得像块石头,他的晶角倒是比其他人都长,足足有一掌半,直愣愣地冲上天,像头侏儒独角兽。每次有人笑他矮,他就说自己的身高都用在晶角和老二上了。
两人闲扯一阵,几步之遥的薛洪却头都没抬过,一直盯着那份地图,手里拿着个褪色的魔方搓来搓去,好像根本忘了把辰虞叫过来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