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冬天，大雪纷飞。

大山里的夜晚，并没有因为寒冷而萧瑟，相反，因为这场突然的大雪，村里的大人和小孩都很兴奋。大人感叹瑞雪兆丰年，来年庄稼好种了；小孩子则因难得的大雪开心极了，跑到雪地上打滚，打雪仗，堆雪人。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村里人忙着置办年货，给家里大扫除，辞旧迎新，图个好兆头。

暖黄的灯光从许多屋里透出，铺洒在累累白雪上，雪地变得黄澄澄暖融融的。

越芽端了一盘擦洗过东西的污水出来倒，刚要泼出去，一看到门口完美的雪地，就不忍心了，她看了看屋子旁边的水沟，想着用力把水泼到那边去，应该就不会破坏雪地了。

于是，她紧抿着嘴，使尽全力一泼，没想到手上脱力，脸盆飞了出去。污水洒在无暇的雪上，脸盘滚了滚，最后倒扣在地上。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就听到屋子后面传来李二婶的声音：“越芽，你在干什么呢？快点啊！”

“哦，来了！”顾不得其他，越芽踩在雪上走过去，捡起脸盘，呆看着已经被她弄乱了的雪地，这时，李二婶又催促了几声，她急忙往后面跑去。

门口新的飘雪落下，慢慢覆盖凌乱了的雪地。

这个春节，越芽在李二家过。李二家人口多，有5个小孩，本来也不容易，多了一张嘴更不用说了，但是李家的五妹跟越芽玩的好，坚持要她在他们家过年，李二两口子也就答应了。

转眼到了除夕夜，吃完年夜饭洗完碗，李二他们自己一家热热闹闹的时候，越芽偷偷躲到屋后，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拿出两个枯黄的竹蜻蜓，她爸爸做的就剩下这两个了。那一窗台的竹蜻蜓估计是被其他小孩偷走了，只留了这两个不太好看的。

看着手里的蜻蜓，她小声说：“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正月初二那天，老李婶把越芽接到她家去了。她家人口也多，除了老伴，还有六个子女，不过大的三个都已经成家了，负担倒是会轻点，本来老李婶是打算叫越芽在她家过年的。

自从泥石流那件事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越芽就是这样今天东家，后天西家，由村里人接济，吃百家饭过来的。

初二开始越芽一直住在老李婶家，间或几天去村里其他家吃过几顿饭，还是回老李婶家睡。越芽她家的房子空着，村里人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

越芽跟老李婶睡一起，老李婶还带了一个一岁大的孙子，晚上把尿喂奶越芽都会起来帮忙，有时婴儿无故哭闹不止，老李婶就会哼一首歌谣，哼个十来遍，她的孙子就不哭了。

“寻呀寻，觅呀觅，一手抓，两手空，醒来呀，都是梦，从哪来呀，到哪儿去，魂归乡野地。”

越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老李婶嗡嗡的哼唱声在木板床上震动，共振进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不灭的印记。

平常老李他们出工，越芽就陪老李婶在家，她会洗衣打扫，帮忙择菜，干的活不少，老李他们一家都挺喜欢她。老李屋后种了一排薄荷，老李婶做菜喜欢放薄荷叶，做出的菜带着薄荷的清香，越芽很喜欢吃。

在老李家住了一个多月，二月初八这天，快中午的时候，越芽和老李婶在厨房准备午饭，村里的王大妈冲进厨房，火急火燎地把她俩吓了一跳，那王大妈进来了也不说话，一把捞起水缸里的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勺水，接着顺了口气才道：“大好事啊！我今天赶集，呼……听到有人要帮助越芽呢！”

“哦？是谁啊？“老李婶放下手中的活问道。

“隔壁镇那个姓秦的有钱人，喔呦，人家可有钱了！”

原来是隔壁镇一位秦先生听说了越芽的事，很可怜她，表示愿意收留。越芽虽然不想去，但是看村里人都挺开心的，她也就没说什么了。

过了两天秦先生就亲自过来接她了，他穿着气派，一见到越芽，就极其亲切热烈地拉着她嘘寒问暖。随后，他示意村长带他看看村子情况，便拉着越芽挨家挨户走。

他西装革履，村长粗布麻衣跟在旁边陪笑，每走过一处，秦先生就指点这里该如何建设，并且表示他可以捐钱，村长听了脸都笑开花了。

终于，差不多整个李家村都逛了一圈后，秦先生抱着越芽上了一辆车。

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虎头奔，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外面。越芽刚想自己跳下车，秦先生就一把把她抱下了车，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叔叔怕你摔着。”

“谢，谢谢叔叔。”越芽声若蚊蝇。

秦先生几乎跟她脸贴脸了，他是听到了，笑呵呵道：“不用客气，来我们进去咯。”

他们说话的间隙，别墅大厅的两扇大门打开了，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笑脸迎上：“先生，你们回来的刚好，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秦先生点了点头，领着越芽跨进大门。

越芽抱着布包，刚跨进大厅，就顿在原地，脚下光可鉴人，她不知该落脚何处，生怕弄脏了地。“别害怕……”秦先生以为她怕生了，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走，我们去吃饭……”说完牵着她的手往餐厅走去。

越芽跟着他，小心翼翼踩在镜面一样的地砖上。突然一个人冲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是不是土包子啊！我看你好一会儿了，走的那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