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芽出生在贵州的一个山村,她的父母是从江苏来的插队知青。
她的爸爸越楚河和妈陆秀英是在“孤乐学堂”长大的,“孤乐学堂”是几个教书先生一起办的,专门收留孤儿,先生们不仅教他们学习,还会教授生存之法,除了学习外,学堂里的孩子还会种菜做饭打猎。越芽的爸妈从小在那儿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他们学习优异,一直上到初中,初中毕业十几岁就参加了知识青年下乡运动,和其他知识青年一起到了贵州。
后来,越楚河因为砍树的时候救朋友,右腿被树压伤了,可以有返城的资格,但他最后选择留下来,因为那时候正在建的一个水库,是他负责的。他计划几年内建完回去,她妈也就跟着留下来了,虽然他们那时候还没有结婚。最后,这个返城名额就给了他们的朋友。
这一留就是七、八年。
越楚河他们本打算这里的事情完成了,回“孤乐学堂”再结婚的,但看一时半会儿不好回去,索性就在当地结了婚,他们的年龄在当时属于很晚婚的了。村里人都很热情帮忙张罗酒席,他们很感激越楚河他们留下来帮忙建设。
结婚一年多后,九一年那年,越芽出生了。那会儿刚好是春天,到处都是嫩绿的芽苗,她的右手小臂内侧刚好有个月牙形状的胎记,因此她妈妈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在越芽的记忆里,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她的爸爸总是去堤坝上,通常一忙就是一天,不过,晚上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他编的竹蜻蜓、草蚱蜢。越芽都会插在窗台边的木板缝里,渐渐地插了大一排,颜色各不相同,一排过去青绿、青黄、嫩黄、枯黄……
越芽的妈妈在家带她,要出去做农活的时候,她妈妈就带她一起去,让她在田埂里自己玩,那块田地是别人暂时给他们家种的,那里有一个大树桩,越芽会坐在那里等她的爸妈。
看越芽喜欢坐树桩,越楚河就给她做了个木墩板凳。平常在家越芽就喜欢坐在那儿,看着她妈妈做家务。她最开心的是晚上,因为她的父母都会在家,他们会教她认字,给她讲故事。
越芽知道自己记事早,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的。那时,她突然发现她几乎能记起最后一次见她爸妈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可笑的是,最终,父母的样子却逐渐模糊在了记忆里。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炎夏午后,蝉鸣依旧,村里的孩子在雨后的泥地里撒欢打泥巴仗。
越楚河照例去水库上工,最近压缩机出了问题,他想着赶紧把它修好。村子里一个叫瘸子李的年轻人对水库的事很感兴趣,每次都跟着去,越楚河看他认真好学就总带着他。
瘸子李他妈早年不育,尽管别人说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她的丈夫丝毫不嫌弃她。她吃了好多草药治好了,人到晚年才生了瘸子李,虽然生下来一只脚就有问题,但他们也很开心很满足。没想到,一家人开心没几年,她的丈夫出去干活被石头砸死了,她几乎一夜白头,此后娘俩相依为命。瘸子李体恤他的老母亲,从小懂事,为人勤快。
这次压缩机坏了,瘸子李反倒很高兴,觉着可以学习把坏的东西修好,那就是大本事了,因此比平常还早地等在越芽家门口了。
越芽一出来就看到门口那个兴奋的大哥哥,她笑着打招呼:“李哥哥好。”
“丫丫好呀。”瘸子李挠了挠头,憨笑着。
陆秀英冲他笑着打了招呼,又蹲下揉了揉越芽的肉脸说:“丫丫,你在家里跟姐姐们玩,妈陪你爸去看看就回来,昂。”
越芽眨了眨眼,点头道:“好。”
越楚河走了过来,拍了拍工具包的灰:“你要不就不去吧?在家陪孩子嘛。”
陆秀英抬头嗔道:“我是想去帮你看看嘛。”转头对越芽温柔道,“丫丫,妈妈很快就回来。”
越芽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在爸妈脸上转了一圈,抿着嘴笑了笑说:“爸爸妈妈放心,我去跟隔壁姐姐们玩儿。”
看她乖巧懂事,陆秀英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把:“丫丫真乖。”说完,她转头进去提了准备好的一大铁壶茶水出来,跟着越楚河他们一起走。
瘸子李一瘸一拐,越楚河背起工具包,腿脚也不利索,他们一个先天跛,一个后天瘸。三个人有说有笑往水库走去。
越芽靠在门框边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她才去隔壁找伙伴玩。
过了个把小时,越芽正和邻居小孩跳皮筋,村里突然一阵骚乱,有人大喊“救人啊!”,有人喊“死人啦!”
越芽她们一群小孩赶过去凑热闹,只听一个大叔说:“去水库那条路的山塌下来了,埋着人了!”
“快快快!快去救人!”一大伙汉子拿着铁铲,铁楸,耙子等工具赶紧爬上等在一旁的秃噜车,坐不下的挂在车沿,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有些村民也跟着车子后面去了。村里一下子剩下一些老弱妇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