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是平州之主，你要杀贪官、杀豪绅，我要去看。”

四人颇为奇怪，想来是昨晚说的话刺激到他了，但大家都不太懂医术，更不可能带个癔症的人在身边。

于是李云舟狠下了心来，说道，“若是你再跟着我们，我们就要做强盗之举，把你杀了吃肉。”

那中年人一听马上大喊大叫，顿时发了疯起来，什么“英雄饶命，不要杀我，不要吃我囧囧，不要抢我老婆，我不是官，我服了”之类的。

看到这一幕，其实众人也是无言，秦孝杰就提议打晕了返回去。

刘阿芳却很有感触的说道，“想月前我家被五峰山的灭门，要不是大哥点拨，说不定也会像他这样疯癫吧。”

这个倒是提醒了李云舟，于是他就地捡了一根树棍递给这中年人，“这是长棍，你拿去打杀那贼寇。”

那中年人看到棍子反而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

李云舟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大声喝道，“贼寇多时你可以求饶，人之常情。现今贼寇都走了，你还不敢拿去棍子为你死去的妻儿报仇，你读的什么书，做的什么官？你的先生教育你时，只教了你读书，没教你举刀复仇？”

那中年人还是往后退，不接棍子。

李云舟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严厉，“今天你做达不到宁鸣而死，连举棍都做不到，你有何颜面说要看我杀人。我杀人与你何干？我杀人要你来看！”

那中年人给逼到路边背靠山坡，无法再退。

李云舟气势更上了一层，拿出了他杀兇虎、杀山贼、破营的气势，呵斥道，“还不拿棍，不拿就死，看你如何颜面见你妻儿！”

这时朱延安也拉着秦孝杰上来了，围着中年人跟着喝道，“还不拿棍，不拿就死，看你如何颜面见你妻儿！”

刘阿芳则是上前大声鼓励，“你行的，我一个弱女子全家被杀贼杀了，前几天才杀回去山贼报仇。你一个大男人如何不行，肯定行的。”

声声叠叠冲击着中年人，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刘阿芳坚定语气则给了他一个希望。

这中年人终于接过了棍子，然后疯狂四处打砸。

打断了一根，李云舟又递上一根。如此打到全身力气全无，打到再也喊不出声来，随后就是一阵哭泣。

等到男人停了下来，四人又带他回到荒庙，给他热了一缸水，让他在荒庙后院洗了个干净，又凑了一套衣服给他穿上。

中年人出来后总算是恢复了清明，躬身致谢，“百无一用之人汪庭弼感谢四位点拨。头上虱子太多，难得清理，敢再请利刃一用。”

四人一看，朱延安也就把短刀拔出给了他。

汪庭弼抓起自己头发就一刀一刀的割掉，随后还刀。

李云舟递上干粮，示意介绍下自己，众人都等着他说话。

汪庭弼又躬身感谢，寻了位置坐了下来，开始讲述自己的情况。

原来汪庭弼是青兰江许州人，早年考中了进士，外放做了主薄，又过了几年因资历够了到州府去做了学政的教授佐官，后来又被派到平州万山县做县丞。哪知遇到民变，里应外合，县城破了，县令跑了，他也就只好带着妻儿逃去清河州。

然后就在这山神庙遇到一伙投奔乱民的强盗，强盗杀了仆人，妻子又在眼前被活活的凌辱而死，女儿被煮来吃了。强盗要他喝女儿汤，他不喝被捆起来打，没多久就被打晕过去了。

等醒来时强盗不见了，但一想到妻子的惨状，心中那口气出不去就疯癫了。

说起来时这中年人又是一阵哭泣，众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有刘阿芳说起自己往事，说起来李云舟对五峰山山匪的剿灭之事，算是激起了这县丞的复仇之心。

再问起那柜子，原是他收集的书籍，逃跑其他都没带就只这个让两个仆人带了出来，最后书籍被当柴火烧了，就留个空柜子在那里。但是那是他的念想，是他寒窗苦读、妻子和睦的种种光景的寄托，一直舍不得。

秦孝杰倒是认可了这点，说起平州万山县是民变叛乱比较早的地方，而且天马山脉本就有很多伙强盗奸淫掳掠吃人什么的，民变后很多下了山来。

只是那时候只有万山在乱，其他地方还有兵马和乡勇，而且民变的领头人也懂得约束手下争取民心，所以估计本是要杀他的，只是中途遇到官兵或者叛军过来了，也就留得了一命。

李云舟想自己正好顺路要经过万山县，也就可以顺道带上，等他到了万山再分开，想来他也有办法。

汪庭弼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群强人也不像是良人，也就同意了。

两边一路上聊起了万山县、许州、桥山、云州等等，汪庭弼虽然回答的不那么快，总要想一想，但都能说出各个地方的特点、人情故事、山川地貌等等，比李云舟等人要博文广知多了，进士的水平得以体现。

不过说起贼寇，李云舟倒是通俗的讲了马尔萨斯陷阱，并提出了两个解决思路，一个就是用我们的剑给我们的犁争取更多的耕地，确保多余人口流出，或者就是技术进步，一亩田能种出更多粮食，也能更快的将异地粮食送到其他地方，否则吏治再好也难以根治。

当然终极解决办法是人能关注就不想生了，但现在生娃儿母子死亡率都很高，也不能没家就限制别人不生了。

其实这是这两天见到如此情景自然想起的，也不是专门说给进士听的，更是说给其他同行人听的。

只是这番言论还是有点惊世骇俗了，不是说道理难懂，而是进一步推衍出来的事情就有些与社会思想有冲突了。

除此之外，倒也彼此聊的不错。

等到了万山县城，一进城倒还是有好几人认出了汪庭弼，倒也验证了其人真实性。

于是两边进城后就分开了，李云舟等吃了个晚午饭，打包些干粮就往前走。饭桌上秦孝杰也表示有几个朋友想去见见，于是双方约好十日后在平州和栾南交界的桐城会合。

另一边汪庭弼到了万山县衙，新到的县令告诉他当初作为县丞弃城而逃，朝廷是行文要缉拿上去治罪的，这公文现在都还在。现看他同为进士就当着没看见，资助他20两银子回老家，若是要留下来也可以安排个学校的教职给他，等朝廷特赦后再出来。

那县令也安慰到官兵清缴万山县三遍，叛乱乱民、强盗等死伤无数，也足以告慰亲人。

汪庭弼感谢了县令，买了祭品到荒庙祭祀妻子和仆人，又住了几天，日思夜想几天后决定到处走走。

他毕竟是个进士，心中还是有济世情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