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勇感觉自己醒了,眼睛也已经睁开了。光线穿过玻璃变成了氤氲的雾气。
一只手努力张开五指,接着是手腕在轻微活动,再接着手臂也抬了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他仍然还牢牢地钉在床上,无法动弹。
赵敏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屋子里回荡:“我结婚要过你一分钱吗?我什么也不要就光要个孩子都不行!都顾你的脸,我怎么办?谁顾我了?”
“隔壁他们家也没要孩子,不也过的好好的?”
这是高勇略有些年轻,略有些愤怒的声音。
赵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跟了你,我是受屈了,就一间破土房,什么都没有。”
“以后拆迁了,分大房子住,冰箱彩电全换最好的!”
这是高勇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仍然底气十足的声音。
这一次,赵敏的声音也苍老了不少:“我最近老觉得心脏不舒服。”
“你就没有个利索的地方,我也天天出去干活,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就是觉得压抑,喘不上气,胸闷。你说这破房子什么时候才能住到头?要不,咱自己付个首付,买一个住吧。”
高勇的身体逐渐能动了,他轻声念叨:“买,都买。”
可屋子里却是另一种回答:“到时候新房下来了,咱们住哪间?再等等吧。”
高勇听到这话急了眼,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好和韩立东的脑袋碰到了一起。一簇血花在空中绽放。两个人都捂着脸,捂着鼻子,不知道血是谁的。
“我又犯病了?”高勇这次很有自知之明。
韩立东的鼻子往外冒血,他胡乱扯了一张纸塞进鼻子:“反正是早饭吃到一半,就忽然开始说梦话了,哎哟,你到底是不是病人?劲儿咋这么大?”
高勇心虚地问:“我说啥了?”
“还能说啥,跟你媳妇吵架来着。”韩立东说:“你发病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和赵敏有关。”
“我对不起她。”
“够可以了。”韩立东安慰道:“你大多数时候都跟个孙子一样,赵敏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呢?高勇在问自己。
韩立东还在说:“要是换了我,肯定觉得已经对得起她了。”
高勇好像特别不喜欢韩立东说这种话,他纠正道:“没那回事,我就觉得我对不起她,前半辈子她照顾我面子,不把事情往那方面扯,后半辈子,我又天天拿房子压着她。”
韩立东却说:“我只记得你跟孙子一样被赵敏使唤来使唤去,有次出门跟我们这帮人喝个酒,路上被赵敏瞪了一眼。我说车玻璃贴着膜,她看不到里面。你也说不行,就麻溜要回家,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你还说要我把你带去蛋糕店,买个好吃的给她赔罪。”
他笑着说:“那会儿你可一点酒都没喝。”
有这回事吗?高勇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的过错。赵敏离开得越久,这些记忆就越深刻。
“勇哥?好像有敲门声。”韩立东脸上的笑容消失,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有人!”
“是秦达?”
“看着不像。”
高勇腿有点麻,踉跄着走到了窗户前。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早上七点。
楼下,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敲门无果,就四处看了看,接着干脆利落地翻墙进了院子。
这个四处观望的动作也让二楼的两人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高勇眯起眼睛:“那人脸上好像有一条疤。”
“估计就是了。”韩立东显然很意外,三个月的合同刚签完还没过多久。
“没白供养这么多年的神仙,老天爷帮了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