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六回恶习骄纵成无贤弟咎兄(1 / 2)两晋往事首页

却说王建进入营帐,请求魏王拓跋珪把燕军全部杀掉,大致说燕国仗着强盛,来侵犯我国,如今有幸获得大捷,俘获很多,理应全部诛杀,以免留下后患,为何反而让他们回国,仍然增添敌寇的气焰等等。拓跋珪尚且感到疑惑,看着各位将领说:“我如果真的听从王建的建议,恐怕南方的人从此仇视我们,不愿意归服,我们本是要安抚百姓,讨伐有罪之人,怎么能这样做呢?”“吊民伐罪”这个说法,不免有些夸张,但拓跋珪的本心,还是可取的。偏偏各位将领赞同王建的建议,一起请求诛杀。王建又向拓跋珪坚决力争,拓跋珪于是命令将几万俘虏,全部坑杀,才率军返回盛乐去了。

燕太子慕容宝,丢弃军队逃跑返回,被众人不满,慕容宝自己也感到羞愧,请求再次调兵攻打魏国。范阳王慕容德,也向慕容垂进言说:“参合陂一战失败,有损国家威严,索虏(指北魏)凶狠狡诈,免不了轻视太子,应当凭借陛下的雄才大略,亲自前去征讨,挫败他们的锐气,才可以免除忧虑,否则后患恐怕不浅啊!”即使能够挫败魏国,也未必果真没有后患!慕容垂于是命令清河公慕容会兼任幽州刺史,代替高阳王慕容隆镇守龙城,又让阳城王兰汗担任北中郎将,代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郡。慕容会是太子慕容宝的第二个儿子,与慕容盛是异母兄弟,慕容盛的妻子兰氏,就是兰汗的女儿,并且和慕容垂的生母兰太后,是同宗,所以也得以封王。慕容垂让两人代替镇守,是要调回慕容隆和慕容盛的部队,一同攻打北魏,约定在来年春天大规模出兵。太史令进谏说:“太白星傍晚在西方消失,几天后又在东方出现,对主帅不利,而且这次行动是急躁用兵。急躁用兵必然失败!”慕容垂认为天道幽深遥远,不应过分相信,仍然部署兵马,准备出师。只是自从参合陂战败后,精锐士兵多半伤亡,急切招募的士兵,不完全合用。幸好高阳王慕容隆,带着龙城的部队,快速进入中山,军容很是严整,士气这才振作起来。慕容垂又派遣征东将军平视,发兵冀州,不料平视居然背叛慕容垂。平视的弟弟海阳令平翰,又起兵响应平视,镇东将军余嵩,奉命攻击平视,反而战败身死。慕容垂不得已亲自出征讨伐叛逆,平视这才胆怯逃走。平翰从辽西攻取龙城,也被清河公慕容会派遣将领击退,逃往山南。于是慕容垂留下范阳王慕容德镇守中山,自己率领大军秘密出发,越过青岭,登上天门,开凿山路,出兵指向云中。魏陈留公拓跋虔,正率领部落三万多户,在平城驻守。慕容垂到达猎岭,派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作为前锋率兵袭击拓跋虔。拓跋虔自恃刚刚获胜,未曾设防,等到慕容农和慕容隆两军攻到城下,方才知晓。他还轻视燕军,就冒冒失失地带兵出战。龙城的士兵非常勇猛,大喊一声,争相向拓跋虔的军队里杀去。拓跋虔阻拦不住,才知道燕军厉害,急着想收兵回城,那慕容隆已经抄到背后,堵住城门。等到拓跋虔跃马奔回,当头一槊,正击中拓跋虔胸口,倒毙马下。内外的魏兵,看到拓跋虔被杀,都吓得目瞪口呆,没有路逃跑,只好放下武器乞求投降。慕容隆等人率兵入城,收降魏兵三万多人,当即向慕容垂报捷。慕容垂进军到参合陂,看到去年太子慕容宝作战的地方,堆积的尸体像山一样,不禁悲叹,于是命令设席祭奠。军士感念生死存亡,全都哀号,声音震动山谷。慕容垂由悲生惭,由惭生愤,霎时间胸前剧痛,竟然吐血几升,几乎晕倒。左右的人急忙将慕容垂抬上马车,打算立即退兵,慕容垂不允许,仍然命令驱军前行,进屯在平城西北三十里处。太子慕容宝等人原本已经前往云中,接到慕容垂吐血的消息,便立即返回。魏王拓跋珪听说燕军深入,也很惊心,想要向北逃到各部,接着又有人传报,谣言说慕容垂已经病死在阵中,又放大了胆子,率领部众向南追击。途中得到平城战败的消息,更退兵屯驻在阴山。慕容垂在军营中停留十天,病情更加严重,于是翻过山扎营,修筑燕昌城,作为防御魏国的计策,不久返回上谷,最终去世。遗命说祸难刚刚开启,丧礼务必从简,早上去世晚上入殓,三天后脱去丧服,只是强大的敌寇就在附近,应该加强戒备,途中必须秘密不发丧,等到了中山,才可以举行哀悼治丧等话。太子慕容宝一律遵照执行,秘密装载慕容垂的尸体,急忙返回中山,然后发丧。慕容垂在位十三年,去世时七十一岁。由太子慕容宝继承皇位,谥号慕容垂为神武皇帝,庙号世祖。尊奉母亲段氏为太后,改年号建兴十一年为永康元年。慕容垂称王二年,虽然改秦为燕,没有确定年号,到称帝以后,才改年号为建兴。事情在前面已经提到。命令范阳王慕容德,都督冀兖青徐荆豫六州军事,兼任冀州牧,镇守邺城,辽西王慕容农,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军事,兼任并州牧,镇守晋阳,赵王慕容麟为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慕容隆为右仆射,长乐公慕容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慕容凤为冀州刺史。其余像异姓官吏,也晋升官秩各有不同。慕容宝是慕容垂的第四个儿子,年少时轻浮狡猾,也没有志向操守,成年后希望成为太子,于是砥砺自我修养,崇尚儒学,善于谈论,善于写文章,曲意侍奉慕容垂身边的人,购得好名声。慕容垂因此立他为继承人,格外宠爱。其实慕容宝是凭借虚名窃取皇位,得逞之后,又露出原来的样子,朝廷内外因此失望。慕容垂的继后段氏,曾经找机会对慕容垂说:“太子资质雍容,性格轻柔寡断,如果遇到太平时候,尚且能够做个守成的君主;如今国家艰难,恐怕不是济世的英雄,陛下却把大业托付给他,妾身实在不敢赞成!辽西王和高阳王,本来是陛下的贤能儿子,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作为继承人,来保住国家呢!赵王麟奸诈强横固执,日后必定成为国家的祸患,这是陛下的家事,还请陛下谋划,不要留下后悔!”慕容垂不禁怒目道:“你想让我成为晋献公吗?”段氏见话不投机,只好暗暗流泪,默默地退出。原来慕容宝是先段后所生。慕容麟、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柔、慕容熙,出自众姬妾,都和继后段氏,没有亲属关系。段氏生的儿子慕容朗、慕容鉴,都还年幼弱小,所以慕容垂怀疑段后嫉妒,从中进谗言,不得不把她叱退。段氏既怏怏不乐地退出,恰好胞妹季妃进来相见,季妃是慕容德的妻子,见六十四回。于是流泪对她说:“太子没有才能,朝廷内外都知道,只有主上还被蒙蔽,我为了国家的大计,秘密告诉主上,主上却把我比作骊姬,真是冤枉痛苦!我料想主上百年以后,太子必定丧失国家!赵王又必定生乱,宗室中多半平庸无能,只有范阳王器度非凡,如果上天要保存燕国,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呢!”段元妃不是没有见识,只是为此丢了性命也是失策。季妃也不便多言,只是唯唯诺诺地接受教导罢了。古人说得好,隔墙有耳,窗外岂无人?段后告诉慕容垂和妹妹,虽然也是秘密商量,但已经被人偷听,传到外面,被太子慕容宝和赵王慕容麟听到。两人当然怀恨在心,慢慢图谋报复。到了慕容宝已经继位,旧臣们,总是援引旧例,尊皇后为皇太后,慕容宝说不出从前的嫌隙,只好暂时依照提议。过了半个月,就让慕容麟入宫威胁段太后说:“太后前日,曾经说继位的君主不能继承大业,如今果然能不能?请赶快自我了断,还可以保全段氏家族!”段太后听了,又愤怒又哭泣道:“你们兄弟不想尽孝,胆敢逼迫杀害母后,如此悖逆,还想保住先人的基业吗?我难道怕死,但只怕国家将要灭亡,先祖先宗,无人祭祀呢!”说完,就饮毒酒自杀。虽然不做凡人的妻子,但结果也不好。慕容麟出宫告诉慕容宝,慕容宝和慕容麟又提议,说段氏曾图谋嫡子的储位,不符合为母之道,不适合举办丧礼。群臣也不敢进谏。只有中书令眭邃抗议说:“儿子没有废除母亲的道理,汉朝时阎后亲自废黜顺帝,尚且能够配享太庙,何况先后的话出自传闻,虚实尚且不可知,怎么能不认为是母亲?如今应当依照阎后的旧例,依照礼仪发丧。”慕容宝这才为太后穿上丧服入葬,追谥为成哀皇后。这暂且不说。

且说晋孝武帝亲政以后,权力由自己掌握,很知道尽心国事,委任贤臣。淝水一战,击退强秦,收复青兖河南诸郡,晋朝的威风稍微振作。事情都散见于前文。太元九年,崇德太后褚氏驾崩,朝廷商议认为孝武帝和太后,是从嫂关系,服制上不容易规定。褚氏是康帝的皇后,康帝是元帝的孙子,而孝武帝是元帝的小儿子,简文帝的第三个儿子,所以对于褚后实际上是从嫂。只有太学博士徐藻,援引《礼经》中丈夫属于父道、妻子都属于母道的成训,推衍出来,说是丈夫属于君道,妻子就是后道,主上曾经侍奉康帝为君,应当侍奉褚后为后,服丧应当用齐衰,不能减轻等等。孝武帝于是服齐衰一年,朝廷内外称赞公允。只是孝武帝的皇后王氏,嗜酒骄横嫉妒,有失妇道,孝武帝特地召见皇后的父亲王蕴,在东堂相见,详细说明皇后的过错,让他加以训导。王蕴摘下帽子谢罪,入宫告诉皇后,皇后稍微知道改正,不越过大的礼节。过了五年,没有生下一个儿子,竟然病逝。褚太后和王皇后,并见六十四回中。当时后宫有一个陈氏女子,原本出自教坊,独有色艺,能歌能弹,应选入宫。孝武帝正值盛年,哪有不好色的道理,花朝相拥,月夜相偎,尝尽温柔滋味,竟然生下两个儿子,长子名德宗,次子名德文。本来打算立为继后,因为她出身低微贫贱,不便册封为正宫,不得已封为淑媛,但将中宫的位置空着,隐隐把她当作皇后相待。偏偏红颜薄命,翠袖生寒,到了太元十五年,又因病去世。孝武帝悲伤哀悼异常。幸好又得到一个张氏娇娃,聪明伶俐,不亚于陈淑媛,面容闭月羞花,更与陈淑媛不相上下,桃花谢了李花代替,一枯一荣,孝武帝册封为贵人,得以延续欢情,才渐渐忘记陈淑媛的形影,又由悲转喜了。为下文被弑埋下伏笔。

自从张贵人得宠,每天陪伴在孝武帝身边,竟然把孝武帝迷在深宫之中,多日不亲自处理政务。所有军国大事,都交给琅琊王司马道子处理。司马道子是孝武帝的同母弟弟,都是李昆仑所生。(见六十三回)孝武帝即位后,曾尊李氏为淑妃,后来又晋升为皇太妃,礼仪服饰与太后相同。司马道子受封琅琊王,晋升为骠骑将军,权势日益隆盛,太保谢安在任时,就因为司马道子仗着受宠弄权,与他不和。(见六十九回)谢安的女婿王国宝,是已故左卫将军王坦的儿子,向来性情奸谀,被谢安所厌恶,不肯举荐。王国宝心怀怨恨,恰好王国宝的堂妹,入选为司马道子的妃子,于是和司马道子亲昵,常常诋毁岳父,司马道子也入宫进谗言。孝武帝向来敬重谢安,谢安又避居外地,所以得以善终。但自从谢安去世后,司马道子就首先掌握大权,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兼任扬州刺史。司马道子嗜酒渔色,日夜酣歌,有时入宫侍宴,也和孝武帝通宵饮酒,纵情欢乐。又崇尚佛教,僧尼每天聚集在他的门庭,一帮贪官污吏,往往通过僧尼作为介绍人,没有什么请求不应允。也是结下欢喜的缘分。甚至年轻的乳母,貌美的家僮,都得到司马道子的宠幸,里应外合为非作歹。司马道子又提拔王国宝为侍中,事情总是和他商量,王国宝也得以肆意妄为,作威作福,政治刑法混乱,贿赂公然盛行。

尚书令陆讷,望着宫阙叹息道:“这座好的家室,难道要被小人撞坏不成?”会稽处士戴逵,志向操守高洁,多次征召都不应。郡县逼迫不停,他看到朝政日益败坏,更加拒绝,逃到吴郡。吴国内史王珣,在武邱山建有别馆,戴逵悄悄前往投奔,和王珣游玩相处二十多天,拜托王珣向朝廷好好推辞,免得再次征召。王珣为他设法成全,戴逵才又返回会稽,隐居在剡溪。不忽略逸士。会稽人许荣,时任右卫领营将军,上疏指出当时的弊端,大致说:

如今台府局吏,直卫武官,以及仆隶婢儿,取用母亲姓氏的人,本来是奴仆之类,没有乡邑的品第,都能够被议论任用,被任命为郡守县令,并且兼任官职在内,把事情委托给小吏手中。僧尼乳母,竞相推荐亲党,又接受贿赂,总是亲临官职统领众人,没有卫青、霍去病的才能,却胡乱比拟古人,这是祸患之一。佛是清虚之神,以五诫为教义,戒酒不淫乱,而如今的信奉者,秽乱怠慢尼姑,沉迷酒色,这是违背之二。导致人死亡,未必亲手杀害,若是政教不公平,残暴滥用无罪之人,必然夭折天命,这是违背之三。盗贼未必亲自窃取他人财物,讥察不严格,罪过在于州牧郡守,如今禁令不明确,抢劫盗窃公然横行,这是违背之四。在上教化在下,必定以诚信为本,过去下达诏书,敕令让众人尽情规谏,而众人的议论都汇集了,却没有被采用,这是违背之五。僧尼成群,依靠法服,五诫这种粗略的法则,尚且不能遵守,何况精妙的呢?而迷惑的众人,竞相加以敬奉,又侵逼百姓,获取财物造成危害,也不符合布施之道。

奏疏呈上没有回复。恰好孝武帝册立太子,命儿子德宗为皇太子。德宗愚蠢异常,口吃不能说话,甚至寒暑饥饱,都不能分辨,饮食起居,随时需要他人照顾,所以名为储嗣,不曾出临东宫。像这样的蠢儿,怎么能立为储君!许荣又上疏说太子既然确立,应当前往东宫培养德行,不应当留在后宫养育,孝武帝也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