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欣妍,不管不顾,中了邪似的相中了彪子,就彪子那虎了吧唧劲儿,早晚都得出事。
“任命你为古城警察局特高课长,委任状随后送达。”土谷次郎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都没听到了。
“是!”彪子听的真而且真,他这一嗓子,底气十足,把黄墨轩惊得险些趴在地上。
郑涛看了一眼黄墨轩,微微一笑。
黄墨轩清醒过来了。
啥玩意儿!让彪子当特高课长,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这小子才来几天呀,好事一件没干,净他妈捅猫蛋了。
郑涛是黄墨轩培养多年的特高课长,要选也应该选郑涛呀。
这个彪子,其实就是个搅屎棍子,根本干不出大事,让他当特高课长,这不瞎耽误工夫吗。
黄墨轩忽然明白了,土谷让彪子当特高课长,肯定另有目的。
再看彪子,差不点把脑袋扬到天上去。他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声音洪亮说:“谢司令栽培,俺当为大日本帝国,孝尽犬马之劳。”
哎呀我操,这小子真他妈会煽情。
看他对土谷的恭敬程度,就跟遇见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
黄墨轩呆呆地看彪子,又将可怜的目光转向郑涛。
郑涛率先鼓掌,向彪子表示祝贺。
仪式过后,土谷没说一句废话,带一行人走了。
王孝天始终把彪子的王八盒子握在手中,以为土谷司令宣布完对彪子的处理决定,彪子肯定不服,弄不好还要动手。
到那时,这把枪就派上用场了。
这会儿,王孝天不敢再多想了,他弯下腰去,把王八盒子恭恭敬敬奉还给彪子说:“课座,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多多原谅。”
没等彪子说话,黄墨轩先清了一下嗓子说:“我说王孝天,你今晚就留在这儿,给司令家人守灵。”
“我还有案子。”王孝天没敢直腰,低声回黄墨轩说:“那个共党要犯……”
“你说啥,我没听见。”黄墨轩打断了王孝天的话,故意伸过耳朵,听王孝天说话。
“我说……”王孝天一下子变聪明了,也明白了黄墨轩的意图,只要他再敢说一个不字,估计挨一个嘴巴都是轻的。他高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黄墨轩乜斜着王孝天,嘴没说,心里想,吉野滚蛋了,你再敢跟我说一个不字,我明天就让彪子找茬儿,送你去西山。
郑涛第一个向彪子道贺后,还主动留了下来,说是帮王孝天料理土谷家丧事。
黄墨轩坐车回家去,彪子跟黄墨轩是一道。
郑涛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回家去睡觉,他留下来做点什么,只是个借口。
黄墨轩肯定要知道,他走了以后,土谷家又发生了什么。
彪子打着哈欠,发动汽车,要回家去给黄欣妍报喜。
黄墨轩上了汽车,对彪子说:“回局里。”
“哥,大半夜的,你不回家睡觉呀。”彪子有必要醒黄墨轩,要注意保养身体。
其实,彪子每晚都离不开黄欣妍。
“知道今后该咋做了吗?”黄墨轩根本不理睬彪子的提示,他一副教师爷的派头,开始给彪子上课。
黄墨轩喋喋不休的唠叨着。
彪子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这是他高度紧张后,必然会出现的疲惫感。
见彪子心不在焉的样子,黄墨轩提到了一个彪子感兴趣的话题,他为啥让彪子跟王孝天一起,去参加抓捕行动。
他说:“不让你先给他们打个样儿瞅瞅,今后谁能服你呀。”
这就是人嘴两层皮,黄墨轩说啥都有理,因为他是局长。
彪子开车回到警察局大门口,脑袋始终是木木的,黄墨轩一路上都说了啥,他一概没记住。
能够娶到黄欣妍,当上特高课长,这对他来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有这个思想准备。
能在今天晚上,还是在他一脚把吉野踹飞后,没受到惩罚,反被提升,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始终在想一个问题,土谷为啥做出这样的安排。
答案就是临危受命。
土谷一家人被杀了,他在犯罪现场,第一时间确定凶手是土谷的熟人,得到了土谷的认可,所以,他被提拔起来了。
彪子感受到这副担子的沉重。
必须尽快破案,抓住凶手,给土谷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辜负土谷对他的厚望。
汽车开到警察局大门口了,彪子没下车前,先冲黄墨轩竖起大拇指。
他在拍马屁,赞扬黄墨轩的精准布局,在土谷家院子里,听说土谷次郎的老丈人失踪了,黄墨轩马上下令,全城寻找。
这是能够尽快破获这起灭门案的关键所在。
“别跟我整些没用的。”黄墨轩以为他一路上的谆谆教诲,引起了彪子的共鸣,他补充说:“今后不管干啥,必须先跟我打声招呼,省得出岔劈。”
彪子确实进步了,黄墨轩领会错了他的意图,他居然没做任何解释。
两人并肩走进警察局大楼。
黄墨轩低声叮嘱彪子:“把赵宝德的所有东西,还有卷宗都拿我办公室来。”
“赵宝德是谁。”彪子就顾着高兴了,忘了在火车站候车室,亲手逮住的那个共党头子。
“你说呢。”黄墨轩故意板起面孔,白了彪子一样。
彪子想起来了,嬉笑道:“原来他叫赵宝德呀。”
“嘘——”黄墨轩止住脚步,手指竖在嘴边,低声说:“不许跟任何人提这个名字,特别是欣妍,听见没有。”
“嗯——呐。”彪子刚学的一句东北话,派上用场了。
彪子从抓住赵宝德那一刻,就觉得他是一个老实人。
彪子的生长环境,让他从小到大,养成了对主义呀,政党呀,没有什么印象,更没有兴趣。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讲的就是活着就得有饭吃,有衣穿,不能被欺负。
所以,他敢到警察局门前打劫,敢在日本人统治的环境里,向吉野复仇,而且还成了赢家。
彪子在警察局门前,听到赵宝德叫黄墨轩大哥,他没感到惊讶。
谁被警察抓了,突然遇见了老熟人,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得当成一根救命稻草,张嘴三分利,或许就能得到关照。
黄墨轩当时对赵宝德极度排斥,还催促彪子赶紧离开的心情,彪子更理解了。
这是有权有势人的普遍心态,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招惹麻烦。
黄墨轩回到办公室,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衬衣衬裤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走进卧室,放上洗澡水,脱掉衣服,钻进热水里,不住地长吁短叹。
今天他棋错一招儿,中了圈胡子调虎离山的诡计。
表面看,他被圈胡子当成一个诱饵,把土谷约出来吃饭,实际上,他已经成为圈胡子的帮凶。
如果有一天,土谷次郎知道他家的这桩灭门惨案,掺杂了黄墨轩的因素,不管黄墨轩是主动,还是被动介入,他都会做出激烈反应的。
黄墨轩早有预料,跟土谷撕破脸只是早晚的事。
他以为今天晚上,彪子会成为他的替罪羊,让用土谷借题发挥一下,没想到土谷走了一步高棋,一下子点中了彪子的死穴。
以德报怨,用在彪子身上那是相当灵验了。
黄墨轩很纳闷儿,土谷跟彪子没接触过几次,他怎么就能把彪子的脾气秉性,摸的那么深,那么透。
太可怕了。
黄墨轩不觉中闭上眼睛,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心脏在这个不足一平方的浴池里,“噗通、噗通”跳得快要激起水花了。
“邦邦——”办公室的大座钟报时了。
黄墨轩清醒过来,彪子怎么还没带赵宝德的资料过来,都说官升脾气涨,这小子脾气涨得也太快了。
黄墨轩“呼啦”一下窜起来,拽过毛巾胡乱擦抹几下,找了一套新衬衣穿上,急匆匆回到办公室,操起电话,拨通特高课,张嘴便训:“你拿我的话当狗放屁呀!”
漆黑的街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白老汉一路跑来,不住地向后看。
他跑出几步,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拄膝盖,暂时休息一会。
他的双手布满鲜血和泥土。
空中传来一声哨响。
“哎呀我的妈,咋还追上来了。”白老汉撒腿便跑。
明知道被抓住肯定是个死,他也是豁出命不要了,拼了命往前跑。
远远地看见日本住宅区,白老汉终于可以停下来,喘上一口气了。
他喘了一会儿,又开始一路奔跑,眼看就要跑到警察岗楼了。
他止住脚步,想喘匀一口气,再一鼓作气返回土谷家。
就在他刚止住脚步,无意识的扭头看一眼,脱口喊道:“哎呀我的妈呀!”
一辆黑色带棚马车,就停在他身边不远处。
老疙瘩坐在车辕上,抱着鞭子跳下马车,挥起鞭子就要抽他。
“救命……”白老汉呼喊着跑向警察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