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是只瘸腿的猫。
关于它的瘸腿,哈德森太太说这只猫是她在外面捡到的,当时华生似乎打了架,浑身是伤和血渍,左后腿伤的比较重,已经不能用力。
捡回来洗了一番,但哈德森太太并不想养猫,因为自己对猫毛有些过敏,而且她自己的行动也不方便,时刻要靠着拐杖,如果还要收拾猫毛,则是难上加难。
她找了一圈附近的邻居包括楼里上下,都不愿意收留华生——原因要什么嫌弃它是只瘸腿野猫,年纪比较大了,怕养到最后都养不亲,要么缺少条件,要么是哈德森太太不放心。
最后兜兜转转,哈德森太太本来觉得最不可能养它的人居然收留了它。
“夏洛克虽然喜欢便宜的东西,最好是免费的那种,但是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喜欢上养宠物的,因为她养活自己就够遭罪了,天天抱怨这那的,还有心思来管宠物?”
哈德森太太喝了一口茶,笑着继续说:“我最开始是反对的,我不放心,怕她把华生折磨坏了……你别看现在她对华生的态度就如我说的那样,但其实不是的,后面我慢慢改变她收养华生的看法。”
“从她在纸上留的言上看,她确实有够古怪。”
“哈哈,你觉得不古怪才怪的出奇,”哈德森太太给我一把钥匙,说道:“这是阁楼的钥匙,门上的锁有点锈了,时常卡住,记得用力一点,我应该早就叫过那丫头去修的。”
“没关系。”
“我睡的比较早,这样你方便一些……阁楼的杂物很多,等明天我亲自撵着夏洛克去收拾的,还麻烦你多包容了。”
“没事的,您能让我在这过夜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哈德森太太缓慢地从座椅上颤颤巍巍起了身,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便上前扶住她。
英国人很注重礼节,对于才认识不久的人,我还是想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很明显,她看出来了我的心思,但是却没有其他刻意举止戳破我,就像遇见了一个老练的棋手,在扶住她的一瞬间,我觉得底细已经被她掏空。
她的眼睛瞟了一眼通向玄关的走廊,走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和我轻声说:“她回来了……”
我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是用了什么机关吗,我明明一起和她向一个地方看过一眼,为什么我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
“你先忙去吧,我要休息了,她说话太直白,比较难听,一定要多包涵。”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便把门关上了。
我咽了口唾沫,慢慢把脑袋往后转,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都会出现什么让我被吓一跳,但是这仅仅是我自己脑补的画面,实际上什么人也没有。
我又坐回客厅的椅子上,因为暂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打开电视,等待夏洛克回来。
现在正在播放一条突发新闻,画面里是一栋公寓,一名慈善家被害,就在离这里不远的街区。
“主持人,现在在我身后的刚刚被医疗小组装上云车的就是于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左右,被发现死在家中浴室浴缸里的被害慈善家——马拉·范斯,戏剧性的是,报案的目击者居然是一名具有多项犯罪前科的罪犯,这次报案究竟是蓄谋已久的陷阱还是将功赎罪呢……”
我正看得出神,一个红色头发的女人径直从我眼前穿过去,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坐在沙发看着电视。
“想必你就是夏洛克?”
我看见她走进厨房,泡了杯咖啡,足足加了四袋咖啡粉,一点糖不加,一点奶不加。
她悠悠地端着咖啡走回客厅,在我对面的沙发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把桌面上哈德森太太用来招待我的饼干都一扫而光。
我仿佛变成了透明人,就连声音也无法传播。
电视仍然在继续播放着刚刚那起突发命案的报道:
“警官们初步进行了调查,已经开始把所有的嫌疑人都集中在一起挨个排查……”
她脱下外套,用于简单处理湿乎乎的头发,她一边擦,把空气放进我和她之间的空间,声音从她的嘴里甩了出来:“白费功夫,这种办事效率怎么可能把犯罪率降下去。”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觉得这里多了个人吗?”
“多了什么东西?”
“一个人类。”
“不够具体。”
“什么?”
“首先从门口不太明显的脚印来说,10.5码(美国鞋码,对应是中国的43码鞋),大概是个身高180cm的男人,一左一右的脚印深浅差距不大,要么是两手拿了一样重的东西,要么是要么就是两手空空,不过明显是后者,因为他并没有换鞋子,而是直接走进了屋内,说明他完全不懂礼节,所以伴手礼就别提了。
脚印还没有干透,蔓延到楼梯上,应该才来了没多久,今天没什么风,而且湿度高,所以我判断来者已经到了大约3个小时,
还有就是门口的水渍,湿的很整齐,哪怕过了很久都没有干完全,说明这个人长时间站在这里,并且没有做任何多余动作,而并不是哈德森太太的熟人。
脚印里带有一些湿泥,就是门口园里的土,但特殊的是,泥土带下来了一点点黄白色的小颗粒——据我所知,这片区域没有任何施工项目,这颗沙子代表着这个人从很远的地方过来。
然后就是电视声,哈德森太太这个点是睡着的,所以来者是在等我,并且还在看电视,至少来的人获得了哈德森太太一丝信赖,华生没有在紧急时刻待在门口等我,也证明来的不是什么坏人。
所以综上所述,是一位身高180cm不懂礼节的,粗心的,从远方来的,来找我的,刚来不久的,正常男人。”
我被她的推理给吓到了,自己刚刚真的忘记去脱鞋了,她的一字一句像是在纸上不断来回划的铅笔,把我描绘得再清楚不过了。
“字条上写的那个金发女人也是这么推断出来的吗?”
“没有。”
“你是不是已经记住了这一片区域的草莓果酱的味道差别,并且有别的什么证据然后推理出来的?”
“没有,再猜。”
她闭上眼睛,又喝了口咖啡。
“我想不出,你的思维太迅捷了。”
我看不见马克杯里她是什么表情,但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她在窃喜,古怪又自负?
“原因……”
她又要推理了?
“原因就是‘运气’。”
“运气?”这算哪门子推理?
“我恰巧看到了哈德森太太被那个女招待店员拦下,买了蛋糕。”
顿时,我像是出了计算故障的处理器,断电宕机,哑口无言。忽然我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事在身,博士让我来找她一定有什么目的。
“那个,我是来找你有事的……”
然而她并没有在意除了欣赏推理以外任何话题的心情,把桌上的饼干盒盖上盖子,利落地起身,把湿衣服丢进走廊上篓子里,就回到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