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序章 被捕杀的梦(1 / 2)CYBERLINK超频链接首页

那是一头与山岳并肩的鲸,从她的侧脸掠过。作响的空气卷起些许璀璨之物从她的发梢盘旋而起,绕过梦幻般道道极光,轻轻地随着鲸鱼那钢铁般的身躯直达云霄间。这一切,恍惚如泡沫幻影,又如黑夜中绚烂的烟火。

她忽然间收敛了那复杂的情感,一边笑着说:“那些三十年前买下未来计划名额的有钱人,现在是不是都在那上面?”

我才注意到了,在她视线的末端,天空之上的天空里,似乎有座艺术品级的闪耀建筑屹立其上,被泛着金光的云朵层层包裹着,只露出点点形状。并不是刻意地没注意到它的存在,只是夜空中的漆黑里多了一抹不重要的色彩,就如白墙上的污渍一般,要么就把它除去,要么就选择忽视。我属于后者,我并不想因为它的存在而让整个夜晚变得如此躁动,我总是适应平静,大多数人也是。

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里并不是可以忽略的地方。欲望、死亡、财富、机遇,这些都是它的代名词。它对于这大多数人的意义不言而喻——这些人为了到达那里,曾百般挣扎,受尽苦痛;曾拼尽一切,不择手段,乐此不疲。我无法理解,但是确实如此,那块金色的土地上埋藏着他们的梦。

关于它的信息,地表上的人们了解的很少,就连关于它的传说都几乎没有。它从来没有远去,一直就在人们的头顶旋着,无人问津。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去过那上面,如果真的有,应该也不会把上面的一切与地表的人诉说。毕竟,走上了那片土地,也就没有理会过去的理由了。大多数人总是臆想着上面的一切,给它捏造大大小小的描述,到现在就关于它的名字都众说纷纭。也许是这里混杂的人太多,语言也没有统一,导致大家各说各的。我还是比较倾向与父亲对它的称呼——”黄金眼“。

父亲说它看似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好多人都是为了它而活着,但其实它并无作用,只是挂在那而已,怎么生活完全靠我们自己。它就像一个观察者,而我们就是他观察的对象,我们的一举一动完全不能影响到它。

回忆到这里,我便觉得,那抹金色就是一层镀纸,里面包裹的只是焦躁而已。

天台上,多了些细碎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无人认领的小猫,向这边靠近,把她团团围住。她擦了擦脸颊,但是手上并没有泪渍,也许是天台上的风比较大,眼泪都以及干成粉状的晶体。我会说那很像星星,但是今天的晚上,看不见任何一颗。

她弯下腰,手臂在每只小猫间的缝隙里游走,脸上泪痕渐渐淡去——她很喜欢小猫,这些小小的,灵活的生命总是能让一个沉重的人听见自然轻快的心跳声。到这一刻,她总是会笑起来,然而,我却感受不到任何解脱。

这些猫,我来来回回数过,有十一只。其中有两只脖子上还挂了项圈,不知道是不是从哪走丢了,我曾经去查过项圈上的ID信息,但是就是没办法找到主人。这种一般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主人已经去世了,所有信息被处理了;第二种可能是这些猫身上的项圈是被修改过ID信息的,伪造了电子验证。

我很喜欢其中那只蓝眼睛的猫,他的毛是纯黑色的,晚上几乎很难找到他的位置。每次只有在变换观察角度的时候看到他晶莹的蓝色眼眸时才能发现他。因为每次只在天台上能看见他,所以白天时候他是什么样我并不知道。他也许伤痕累累吧,就像其他猫一样,但是在黑夜里看不见而已。不过不重要,这样就挺好,我不需要知道他的伤口。

找到了。我看见了那双蓝色的眼眸,不过在那瞳孔之间的纯净中参杂了一些紧张,那是生物本能的反应,他在害怕,和周围其他的猫一样,往后退去。中间的女人也感受到了什么,向蓝色凝聚的焦点看去。

又是一头鲸鱼。

它从天台的边缘向上快速升起,只有一团黑色的形状,就像黑洞一般把天台上的我们包围住。不久之后,当底下漫射上来的来自夜市的光芒,它已经离开了天台将近几十米。警笛声响起,几束探照灯的灯光像尖刺一般刺向这庞然大物。我才注意到,那是一艘巨大的运输飞机。

就像任何被猎人的利刃刺伤的猎物一样,它本能的提速向远端逃去。只不过,运输飞机开始摇晃了起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底下追来了三四台警务机,也没有发出任何警示,直接向运输飞机灌注火力。机枪扫射之下,运输飞机上多出了大大小小且密密麻麻的创口,里面红色的光从创口溢出,整个运输机就像被捕杀的鲸鱼一般,血腥遍布全身,挣扎了一会,便快速坠入霓虹深渊之中。

”估计又是哪个有钱的资本家被撕票了吧。”

她的脸上很平静,从口袋拿了一支香烟,点上,赶紧叼进嘴里。随后,像是有人在她身上丢了几吨石头一般,她艰难地站直了身子,目送着那些警务机离开视野。她口袋外面挂着蓝色丝带的一端,另一端掩盖在口袋里面。

那是边野区市二医院的工作证,我虽然不能直接上去看丝带另一端的吊牌,她叫什么,她是做什么的。但是我确定那是一张医院的工作证,我已经查过各种工作吊牌,而这种使用蓝色编织丝带的吊牌只有政府医院的员工证。我记得自己是在边野区的电车上与她相遇的,而边野区只有市二医院一家是政府的医院。

一种苦涩的感觉从我喉咙的深处涌了上来。

三年,也许我不该在三年前与她遇见,也许我不该花费这三年的光阴。无力感陪伴了我三年,我只能在远处,完全帮不到她,我甚至不认识她,影响不了任何与她相关的事物。她漂泊在一片虚无中,可能甚至她本身就是虚无,一切只是系统的错误。三年,我为此循环了三年时间。

唯一的能有希望找到她信息的就是那张工作证,可惜的是,边野区已经在一年前完全被清空了——三十年前,世界会议同意全球国家组成联合政府,并把全球人口聚集起来,把所有的资源集中起来到全球的中心,也就是现在大家居住的“绿洲”。除了绿洲的其他地区,将会成为资源采集地,把所有自然资源用现在的科技采集加工成“基础能源”运往绿洲进行使用。当然时间越久,绿洲外的资源会逐渐变少,最后还是会把绿洲外围的区域清空进行基础能源方面的工作。所以现在的边野区已经不存在了,想要找到关于边野区的详细信息几乎不可能。

她的样子很普通,就是那种走在街道小巷里,挤在人群中也不会被注意到的样貌。但是她给予我的感觉很不普通,她身高比较矮小,到哪都戴着一副白色的圆框眼镜,而且每次都把眼镜藏在黑色的刘海后面。我感觉她不适合戴眼镜——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皮肤和正常的亚洲人不太一样,有点偏小麦色,好像是稍微较暗了些。脸上的白色眼镜,让她整体看着都很别扭。当然这是细看之后得到结果,如果是扫过那么一眼,可能不会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很喜欢她的眼睛,就是白色眼镜后面的那双清澈的眼睛。可是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无奈,可能是不愿意面对世界的纷扰,眼皮很沉重。从别人的眼里,她似乎很劳累,但是我却知道,那双眼眸里有挣扎着负担所有,如此纯净的坚强。

她的年纪和我相仿,也许有着一两年的偏差。我与她的遇见,十分偶然。在我的记忆里,我和她从在边野区车站的角落里相遇之后,只见过三面,一次是在便利店,我打工的地方,那次也是是否偶然,并不是在边野区,而是现在我住的地方附近;一次是在我居住的这栋楼的天台上,就是此时此刻;还有最后一次——我在医院还没有恢复知觉,神情恍惚之间,她来过病房找我,但是她好像什么也没做,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在两年前,我脑部受创,好像是因为恐怖袭击。我在医院躺了一年半,期间我丢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医生说,我的记忆现在很凌乱,有些碎片化,他们都无法确定我丢失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所以希望我能多去他们那做检测和复查,这样好对症下药。我当然明白,他们只是想多收我几次钱罢了,检测和复查其实就是问我一些关于之前的事情,我能不能记起来。这种类似车间质检的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

我的肚子开始像沸腾的水一样,响了一下,口里的苦涩让我难以忍受。这次并不是别的,是单纯的,我需要进食了。

摘下设备的时候,刚好点的外卖到了。还是熟悉的那个外卖小哥,看到我把设备取下来,又在窗外不屑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年纪轻轻就少整手活,太伤身体。你是做门卫的,精力不足小心人家给你开了。”

“我呸,赶紧把外卖给我,饿的不行了。”

说完,这小哥便从箱子里拿出红色的塑料袋子,里面是一盒街角小餐馆的打包盒饭,是中餐——实惠,而且味道还不错。刚开始有点适应不了这个菜里的小红椒,现在感觉刚刚好,而且别的菜系感觉还没这小馆子中餐的口味好。我接过盒饭,小哥却走到窗口对面的栅栏门边,点了一根看着比普通香烟要高端一些,直径小一些的香烟。

我苦笑一下:“怎么回事,今天单子不多吗?”

“没,刚刚想立马去送的,半路上顾客取消订单了,我又干脆回这边来。”他猛吸了一口,又把烟吐向空中。眼神中,透露出他今天的憔悴不堪。

“那你在这多久了?”

“半个钟?”他也回应着苦笑起来:“管他呢,随便多久。”

“随便多久?你心可真大啊,不用担心钱吗?”

“雇我的那个餐馆,就是街角那家,叫什么来着?”

“胖达。”

“对,就是那个名字,不好意思,这些个中文我老是念不准。”说着又吸了一口,继续道:“生意不景气啊,前些天开始,单子就少了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现在整个环三区的经济状态都不好吧。”

“确实有点,街上这个点的人都少了好多,夜市也没什么人了。”

“我们那个厨师,中国人——我们叫他‘高’——他准备搬走了,好像是要去‘花都’那边生活去了。人家二十出头,谈上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在花都那边的商贸中心上班,估计过去生活什么的都没什么大问题,有时候我在后厨听到他和那女的肉麻对话,真得羡慕那小子。”

“对了,这么久了我俩也没像今天这样聊得这么开,怎么称呼?”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吊牌,说:“叫我杰克就行。”

“好的,杰克。我叫‘班迪’,就住在这门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