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九(1 / 2)终将一无所有的我们首页

阿飞单位的门卫老邹某天晚上突然走了。本来人之生死乃天数,没有谁能预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但阿飞却不这么认为,他在脖子上挂了玉佩,在办公室门外装上屏风。这与我印象中的阿飞大相径庭。

我印象中的阿飞,与其说他是无神论者,不如说他是无他论者。在高中的时候,他就公开质疑过很多课本上的东西,他认为元素周期表并不科学,他认为牛顿三定律并不严谨,甚至,他认为地球并非圆的。我尝试用宇航员在外太空拍摄的地球照片说服他,但他说,谁知道是不是假图。阿飞问我有没有看过《楚门的世界》,我说没。阿飞说,世界是个巨大的箱庭,每个人都可能只是里面的实验品,虽然每个人的第一视角中自己都是主角,但单个实验样本对于整个实验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人刻意只盯着你。阿飞有很多异于同龄人的思维,这只是其中一个。

在老邹死后不久,阿飞因阑尾炎住院。我当时和阿飞办公室的一个小妹妹关系很好,工作上多有交集,和她约好了那个星期的周六一起去看望阿飞。

周六,我早早到了医院门口,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等待小妹妹。我们还是不要叫她小妹妹了,暂且叫她兜姐吧,我平时都这么喊她。兜姐比我小很多,按实岁来说比我小5岁零11个月,按虚岁来说小6岁,个子不高,非常好看。我对这种小个子女生一直情有独钟,我前任就是小个子。说实话,我很想追她,她和我都是学计算机的,有一定的共同话题,而且又很投缘,谈吐也让我很舒服,但我是个nobody,是个loser,是个monster,甚至还有过一段不光彩的感情,我想她应该也听人说起过。我那时和她的关系非常好,也许迈出那一步会有惊喜,但也可能再也没法恢复如初。何况,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唯一喜欢她的人,有个某单位的小年轻天天早上给她送豆浆、油条,比起我,那个小伙子更加年轻,人生更有希望。

我坐在那看了半个小时的动画片,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发,我抬头一看,是兜姐。她拎着一个果篮,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只有在动画片里才见过这么端庄美丽的人儿。

“买什么果篮啊,破费了,他刚开完刀,还不知道能不能吃这些凉的。”

“总不能空手来吧,飞哥是我们办公室主任。你空手来可以,我空手不像话。”

我们按照门牌号找到阿飞的病房,门是开着的,阿飞正坐在床上玩手机,一点没有注意到我们来了。兜姐走到他跟前,用手在阿飞眼前晃了晃,阿飞这才反应过来,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这两天应该有很多人来过,床头柜除了果篮还是果篮,兜姐的果篮只能放地上。

“吃得掉不,要我帮你解决一部分不?”我问。

“你空手来就算了,还想打劫。这么多年生个病不容易,医生说还不能吃这些。”

“我说的吧。”我对兜姐说。

“是的哦,是的哦,你真厉害。”

我坐在阿飞床边,兜姐坐在椅子上,吃起了拆过的果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