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关关城的将军府中,众人沉默良久,只有火炉中的烧柴噼啪作响,迸起点点红热的光。
郝昭自嘲的笑了一声:“此事有辛公和郭将军操心就好,我在这里思索又有何用呢?”
“诸葛亮若攻,那我守城就是。昔日在上邽都能守住,更别说阳平关这种坚城了。”
辛毗轻轻颔首,未评论郝昭的话,而是看向郭淮:“伯济方才说得没错。”
“如今大魏在关西只守不攻,恢复国力。诸葛亮或西向或东向,已然占据主动。”
“若要让诸葛亮探不出什么来……”
辛毗和郭淮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阳安关!”
辛毗捋须:“诸葛亮既然攻阳平关,若我们在阳平关与其对峙,那就是落了下乘。”
“彼可攻,我亦可攻。”
郭淮笑道:“大将军指挥若定,停留在赤亭引而不发,实乃明智之举。”
“阳平关有我等在此无虞。”郭淮看向辛毗:“辛公何时北上返回?当面见大将军呈此方略,以挠诸葛之背。”
郝昭插话道:“将军,辛公,这会不会是诸葛亮诱我等野战争胜之举?”
郭淮摇头:“无论是或不是,诸葛亮既然来,我们就必须出兵应之,哪能一味固守坚城,畏敌如虎呢?”
“若大魏只敢坚守、不敢出战,说不得有朝一日诸葛亮就能东西调度我军,然后遣一处重兵击之。”
“不能给诸葛亮留任何机会!”
郝昭拱手:“属下知晓了。”
……
二十一日清晨大军北上之前,曹睿率一众随臣来到浚仪县城以东的蒗荡渠旁。
蒗荡渠之水自西北向东南缓缓流动,渠上船只风帆相连,齐齐向北。
曹睿开口说道:“这就是在境内行军的便利了。粮草辎重运送方便不说,铠甲、军械都可以用船运而非陆运。”
“浚仪此处的河道是由哪个官署负责的?”
身后站着的一群尚书中,傅巽向前迈了一步:“禀陛下,天下河道之事都是由工部负责的。”
“傅尚书吗?”曹睿转头看向傅巽:“朕有事要问你。”
傅巽躬身一礼:“陛下有何事要臣禀报?”
曹睿道:“各处河渠朝廷是如何管的?总不能都是由洛阳尚书台直管的吧?”
傅巽拱手:“陛下,各地每处漕渠均由一名千石的督水都尉来管。”
“就拿此处的蒗荡渠来说。”傅巽伸手指向不远处流淌的河水:“蒗荡渠古称鸿沟,乃是沟通黄河与淮水之间的水利要道。”
“蒗荡渠的疏浚、航运诸事,皆由蒗荡渠督水都尉进行管辖。”
曹睿背手看向河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傅巽继续说道:“大魏素重水利。王师从许昌出发,而许昌周边就有两渠皆设了都尉。”
“一为贾侯渠,乃是前任豫州刺史贾梁道在任时所修,长达二百余里沟通洧、颍,兼带水运与灌溉之利。”
“二为讨虏渠,乃是先帝在黄初六年行幸召陵之时所通,亦近二百里,沟通颍、汝。”
曹睿发问道:“贾侯、讨虏二渠朕都知晓,这讨虏渠是黄初六年由谁所修?”
傅巽抬起头来,左右望了一望,似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讨虏渠乃是由前任水部郎诸葛公休在任时主持修建的。”
诸葛公休?
这不就是诸葛诞吗!
曹睿微微叹了一声。
近三年之前,诸葛诞在浮华案中早被朝廷因罪诛杀。当时若有人能向自己表明此事、稍稍美言一下,说不得还能留他一命,改为流放。
可惜并无人与自己言说此事。
法外留情乃是开恩,依律处斩乃是原则。
当年曹操处死毛玠之时,尚有桓阶为其奔走求情。可到了诸葛诞问斩之时,却无一人为其援护。
只能说,时也命也。
身后随着的一众官员脸上也并没有多大波动。区区浮华案,只死了不过一个诸葛诞,在经历过汉魏易代的这些臣子们看来,属实平淡无奇。
曹睿的视线跟着近处的一艘船只不断向北,开口道:“中军此番发至河北,漕渠沟通运输也是不可缺少的。河北漕渠现状如何?傅尚书不如顺便与众卿述说一番。”
傅巽缓缓几步上前,转过头来背对蒗荡渠、面向众人,开口说道:
“诸位,河北水运乃是以邺城作为中心。”
“邺城平原千里,漕运四通。建安十三年春,武帝在邺城开凿玄武池以训练水军,彼时水军就能从河北直下淮南。”
“建安九年,武帝从河南北上攻略邺城,遣人挖掘白沟以通漕运,从此河南粮草可以直达邺城。”
“建安十二年武帝攻乌桓,朝廷自滹沱河开凿平虏渠入泒水,又从泃河口凿泉州渠入潞河,以通大海,再从泉州渠开新河以通濡水。”
“建安十八年,武帝设利漕渠引漳水东入清、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