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之望正受完了前一日父亲的教训,却在失望与迷茫中收到了周雪宁的帖子,是要在城西的一处林子旁相见。
张之望欣喜若狂,立马赶到了那儿。城西这地方偏僻,有条小河将街市与郊林划分开,但还没到城郊,只是这里冷清,很少有人踏足。张之望疑惑过周雪宁为何要将相见的地点选在这里,可当看到她熟悉的背影,又将一切抛之脑后。
她今日穿了粉红的衣袍,不似她平日的华丽穿搭,连发间别的发簪,也只是稀疏几支。张之望有些愣神,轻轻地走过去,唤了她的名字。
周雪宁听见了他的声音,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她缓缓回过身来,此时张之望才得见她今日化了明媚的妆容,甚至比平日还美些。
“雪宁……”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她,情不自禁地向她走近。
周雪宁却退后了几步,立马开口:“张公子,不用再往前了!”
张之望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察觉出她的异样,紧张道:“雪宁,昨日周公子,他没为难你吧?都是我的错,如若不是我昨日约了你,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周雪宁偏过头去,打断了他:“不必再说了……张公子,我今日约你见面是有话要对你说的。”
“你说……”张之望紧皱着眉头,望着周雪宁那挣扎的表情。
“你忘了我吧。”她终是开口。
“什么!雪宁,你这是何意……”张之望瞳孔猛然收缩,一时理解不了她这话的意思,随即又反应过来,怕是她的长辈不同意他们二人,于是便慌乱解释;“雪宁,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怎么会忘了你!”
可周雪宁的表情始终未变,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她理了理衣裳,弄了弄头发,这才回答他:
“张之望,你说你爱我,可我却不爱你,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其实我爱的人一直都是当今圣上,如今我要进宫成了他的女人,自是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你若不信,便瞧:这一身是当今皇后最爱穿的,皇上自是喜欢,你说皇上见了我如今这副模样,会不会心生欢喜?”
张之望听着她无谓的语气与略带笑意的欣喜,心痛如绞,他的眼眶不知何时盈满泪水,看着她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口中一直道:“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我从未爱过你……”周雪宁冷漠的语气就像凛冬的寒风,让张之望瞬间失去力气。
他崩溃地对着她大喊:“周雪宁!你骗我!”泪水汹涌而下,终是受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
周雪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袖子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她试图抹去,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这些冷冰冰的文字从她口中说出,她也心痛到难以呼吸。自去年中秋相会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陌生与相识,一次次的传信,递帖,私会,他总带着自己偷偷逛了每一处好地方。明明不久前的七夕,他还把她拥在怀中,望着天地,告诉她,愿与她长厢厮守……
可偏偏,就是她。只因她是周氏唯一的女儿,便要为了家族的前途而入深宫。这十几年来,她活得如每一位世家小姐一般,享受着荣华富贵,还有着父兄的疼爱。可这种疼爱,到了家族危急存亡之时,便变得无情了,明明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兄长唯一的妹妹,却丝毫不顾她的感受,不惜牺牲她一生的幸福与自由。这样的自己是伟大的吗?可她只感受到了痛苦与折磨。
过了许久,连周雪宁都不知自己在心中痛过几遍,恨过几遍。她仰天望向天空,太阳光刺眼,照得她闭上了眼。也许将自己的泪水都晒干,别人才会认为她是快乐的吧。
她缓缓地走着,上了马车,回了周府。
想了一日,我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去找萧成安服软。也许我真是心胸狭隘了,只是一个相识三月之久的医女,生得漂亮了些,他喜欢几日便腻了。好比我如今的不折不挠,让他将江未留纳入后宫应了他的心便是。
我进正清宫倒是畅通,徐公公见了我,没去通报便放了我进去。我的心还是有些小欣喜,其实成安心中一直是我,我出入他的寝宫也无阻拦,想必是他提前吩咐过的。不过徐公公倒还是提醒了我一句:“临王在里头。”
直到我将要叩响殿门时,里面传出了声音,我才忆起这句话来,不免有些懊悔,还是先不打扰他们商量事情的好。刚要离开时,殿内传出的清晰声音,不禁让我脚步一顿。
“周氏也还是机灵,提出让周家小姐进宫……陛下,此事你该如何?”临王厚重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萧成安的声音:“让那周氏进宫也并非不可,可是他们还是急了些。只是让周元瑾不进宫面圣,整个周氏就乱了起来,真是无趣了…”
我立马意识到了我听了不该听的话,便不再听下去,小心地走开了。可就是方才的那两句话,让我久久回不过神来。什么……周氏小姐进官?
什么……周元瑾不进宫面圣?
周元瑾回京了?可他没有进宫,萧成安不允许他进宫吗?可他身为戍边将领,得诏回京却不进宫,萧成安是将其视为犯了错之人,可周元瑾何罪之有?
周氏小姐?是雪宁吗?她不是与张詹事的次子相爱了吗,怎会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