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二章 卷二(1 / 2)远山,呼唤首页

有一天下工回来,两人走在了后边。远雄问:“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火车,你去不?”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抿着嘴没说啥。

“你怕我骗你?”

“不会的,我相信你。”

秋收过后,脱谷完毕,队里开始分稻草,家家都用带车子往家拽,朴远雄二话不说,一车车帮着淑女娘俩往家推。再之后,帮干的活儿很多很多......

朦胧月色下,两人拉着手,时而朴远雄搂着淑女的腰,渐渐淹没在树影中......

孔叔家就在道边。这天陶队长让老孟头去放牛,他从牲口棚里把两只大黄牛牵了出来,来到河边的苞米地头,这里的草长得特别茂盛,他把一个铁钎子扎进草丛里,又找块石头砸了几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一摸兜,烟袋忘拿了,便转身一拐一拐地迈着锣圈腿往回走。两只牛边吃草边挣着铁钎子,你往东使劲,它往西使劲,不知啥时铁钎子挣了出来,一只牛钻进苞米地,另一只跨过大道进了孔家院里。

孔叔家四边没栅栏,来到房前的菜地,它啃起了茄子秧,孔婶儿出来一看,牛来了,绰起棒子狠狠地打了一下,牛吓得抬腿就跑,一下子把边上的大酱缸撞倒了,一缸酱全流了出来,垅沟里都溢满了酱汤。杨迈正在后院菜地拔草,见状赶忙跑过去,三寸金莲的孔婶儿没力气扶起二缸,杨迈过去一把把缸扶了起来,里边仅剩不多了,孔婶儿把水桶拎来,用水瓢一下下往里?,最后连泥带草装了两桶,边上还有刮不起来的,就不能要了,底下全是泥了。

这可咋办呢?孔婶儿用盆把酱桶盖上,免得苍蝇来叮。中午孔叔回来了,他一想,看看青年点能要不?他编了个谎,说吃不了,想卖一桶。

到那一问,大家都说要,他说给点钱就行,就这样青年们把酱桶抬了回去。下午上工时,杨迈告诉王忆涛和甘智为,那个大酱里面有泥土不能生吃,特别脏,必须用锅大火把酱熬一遍,消毒后才能吃,要不会吃坏的。青年们这才知道细情,他们相信杨迈的话。

晚上下工后,大家把酱重新沸腾一遍,这才放心。对他们来说,根本吃不着大酱,这简直是他们的美食,一到吃饭时,每人手握一根大葱,蘸着浓郁的酱香汁,别提有多香啦!

晚饭后,青年们有洗衣服的,有去河边刷鞋的,王忆涛闲着无事,她在道旁的杖子边抓蜻蜓,左手拎根狗以巴草,右手抬起捂蜻蜓,手急眼快,抬手就是一只,抓住后,串进细草杆上,一会儿功夫就十几只了。有的落在高枝上,她猛地跳起来,手一搂又是一个,身体轻巧得像只燕子。

正在隔壁绑瓜秧的谭明亮看得清清楚楚,头几天,他还看见她和几个小姑娘在跳猴皮筋呢!实在是活泼得很。

自从转业回来后,队里的几个女下乡青年,他都熟悉了,要说论长相谭云最好看,可是她一点不活泼,话也不多,有点清高。

可王忆涛完全是另外一个性格,她不仅活泼还爱说话,见了他总是叫三哥,长得并不丑,白白净净大双眼皮,爱说爱笑,即天真又可爱。

平时妈妈也总夸王忆涛好,每次来家里,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总帮干活,特别有眼力见。遇事敢说话,能出头办事,现在父母都不在了,是个挺可怜的孩子。谭明亮边绑着瓜蛋,边伸头看着。

有时在上下班的路上,他也琢磨着这件事。自己都二十四岁了,眼看就二十五啦!最近几个月,他不知为啥,天天总想看着她。

每天上班,他穿得整整齐齐,一身旧军装,走起路来挺胸昂首,有着军人的气派。队里的小姑娘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上个月,公社的一个同事给他介绍个对象,是邻村一个小学老师,两人见了一面后,他第二天就回绝了。

那是一个黑瘦黑瘦的女孩,个子又矮,他根本就没看上眼,哪有眼前的王忆涛好哇!所以,他从心里喜欢性格活泼,爱说话的人,他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块儿生活会有意思,有味道。他越发觉得王忆涛可爱。

不一会儿工夫,王忆涛一串蜻蜓拎来了,“三哥,你看,我闲着没事抓的,给你家喂鸡吧!”

说着,她来到鸡圈扔了进去,小鸡们蜂拥而上抢起来。

“这窝瓜还用绑吗?不是在地上随便长吗!”

“绑上透风爱长,让它往哈司上爬结的更多。”

“你看瓜蛋都掉下来了。”

“结太多,不一定都成,还化,掐掉几个长得更大,你把那几个拿回去吧炖着吃,你们菜太少,咱家吃不了。”

“真不要啦?”

“真不要拿走吧!”王忆涛捡起三个大瓜蛋举在手上,“谢谢啦三哥!”

“你真是活泼又天真!”谭明亮站在梯子上对她说,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马贵昌的大儿马仁福头年就娶了媳妇,马仁福从心里就不可心,站在人堆中,他媳妇又瘦又矮,眉眼嘴鼻没一个地方好看,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特别地土气。

过了门就怀了孕,前几天因难产剖腹生了个儿子,马仁福的妈妈是个小脚老太婆,每天都来照料儿媳和小孙孙。马仁福特别能喝酒,逢年过节更是大喝特喝,是队里有名的酒包子。他心里有怨气,觉得是父母给他找了个丑媳妇,这回生了孩子,他还是不冷不热地对待媳妇,他妈有时气得就给他两巴掌。

一晃到了秋收季节,天已短了,社员们又开始挥镰割地啦。下乡青年们对农活都已熟练了,割苞米然后是掰棒子。

割完高粱就堆码子,再扦高粱,女青年们也都成了强劳力。泼辣又能干的甄丽,别看个子不高,干活总在头里,从不藏奸。秋日的阳光更毒,她本来长得就黑,这一晒就更黑了,她干得可熟练了,左胳膊搂一把高粱,只听镰刀在高粱根下“刷”一声,一把高粱就倒下了,她的两个膝盖处已补了好几块补丁了。

来了好几年,干不动活的,总也没劲的崔丽娜是身体最差的一个,她个子高,长得最白还很胖,一对细眯眼,就是干不动活。

这天挨垅时,正好是缪得江挨着她,缪得江在前边替她割好长一段,她才慢慢赶上来,她知道得江对她有意思,但总也不明说。她也知道得江家虽是贫农成分,但其父曾是土匪,文革前就病死了。他长得膀大腰圆,会瓦匠活,是队里的帅小伙,家里有母亲和两个妹妹。对自己的未来,她和同学们一样都是渺茫的,也许有一天会回城,也许永远就生活在农村,每天过着日出日落的蹉跎时光,那种青春的萌动,异性的眼光,给她荒芜的心灵带来一丝温暖。

这天割了一天稻子,有块洼地特别粘,黄胶鞋沾满了大泥,吃完晚饭,王忆涛拎着鞋去河边刷。细流河的水潺潺流动着,拌着鹅卵石在轻轻低吟,王忆涛刷着刷着就哭了起来,在这秋风瑟瑟中,她想起了父亲,今天是父亲去世一百天,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用袖口擦了一下眼睛,蹲在河边抽泣起来。

“你怎么哭了?”

一抬头,原来是谭明亮拎着两个大土篮,“起鸡粪太臭了得刷刷,是不是想你爸了?”

“啊......啊......”王忆涛听他这一说反而大哭起来。

“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苦,无依无靠的,真是可怜,我对你好不?”

他蹲下来,直视着她,“嗯,嗯。”她点着头,泪眼中看了他一眼。

“晚上我带你去看电影,行不?”

王忆涛侧脸看着他,点了点头,“那说好了,六点半从家走,你要多穿点衣服,晚上冷。”王忆涛拎着鞋回去了。

六点多天将黑,两人在夜幕下来到电影院,买好了票便进去了,看的人还很多,王忆涛找个都是女人的长凳子坐了下来,谭明亮在后边找个都是男人坐的长凳坐了下来,时间不长,电影就开演了,是苏联影片《列宁在十月》,虽然看过几次了,但人们还是喜欢欣赏漂亮的瓦西里和他美貌的妻子,还有列宁的伟大形象。不到九点,电影散场了,等人们都走散后,谭明亮拉起王忆涛的手,慢慢地往家走。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等待回城那一天?”

“我实在不知道,每天都是稀里糊涂地混,不知将来在哪里?”

“说真的,我都快二十五了,别人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我都没看中,我转业回来快一年了,我倒觉得你很好,特别合我的心意,我喜欢活泼爱说话的女孩,我妈也总夸你,说你热情心肠好,我慢慢地就喜欢上了你,现在我的心里任何人也装不下了,只有你,我真想和你结婚,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对我感兴趣吗?”

“自从我爸去世后,我心情可低落了,咱们来乡下好几年了,何时回城不敢想,我弟弟毕业后还得下乡,回城没希望了,过年过节我已没地方可去了。以前我爸活着,我还有盼头,回到家看看爸爸,现在我也没家了。你对我那么好,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我不知怎么办好,咱们这几个青年,最有主意的是甘智为,她早就说了‘我等到三十岁,如果还不能回城,我再搞对象。’”

“那你也等到三十岁,我也快老头了,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咱家我二哥对象也搞成了,年底就结婚,二嫂家有房子,两口子就定居在元顶,都是老师。我要是结婚,家里会在西房山给我接一大间,住房是不成问题,再说,我是非农户口,不吃农村粮,挣国家工资,有正式工作,你觉得还不好吗?”

“我第一次看到你,给我的印象特别好特别深,后来你又特别关心我,从你的眼神里,我知道你爱我。真的,我心里感觉特别温暖,有了一种依靠。”

“那你还犹豫什么?就嫁给我吧!你还让我等到什么时候!”谭明亮说完一把搂住王忆涛,两人紧紧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