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此行送亲没有半点喜庆,她嫁的并非是郡王世家,而是一个已死之人。
“这不是建宁王的墓?”
建宁王李倓,正是昔日因危害长兄而被先帝赐死的少年,年仅二十七。
长兄即位后,追谥他为承天皇帝。
宫人们慌乱碎语,顺陵守灵的宫人已闻讯前来迎接。
李长源手有敕旨宣:“……令宁亲公主十四女张氏为恭顺皇后,赐旨与承天皇帝冥婚。”
冥婚?众人皆看向马车上的娘子,活生生的人,如何进行冥婚?
“阿娘,他们是想逼她自缢?”绣娘激动道。
老宫人拉扯着她:“莫要胡言乱语,这是陛下的旨意。”
顺陵的宫人皆着白衣,他们本就是无粉饰的老人,唯独马车上走下的女子一身红衣,来出嫁,染红这片寂寥的白色。
“你可想清楚了?”李长源看着她,“他定是不愿你这样的。”
美人微微点头,却笑意轻松:“师兄可否再为我奏一曲践行?”
她走过,将怀中的东西交予李长源。
“师父所言或许是真,今生多谢师兄相护。”
李长源明知这是最后一面却泪而不语,只是席地而坐,抚琴声悲而不怨。
词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走入冰冷的墓室,自得知他死讯起,心如这冰冷已有数月。
好在,这次终于轮到他等待了。
美人推开了墓室的门,棺椁上系着红绸,台前放着两杯合欢酒。
她席地而坐:“与你大婚那日一样,只是,又不一样。”
里头的少年红布盖着,他们说惨死的人死状难看,怨气横生。
可倘若此处只有他的灵魂,那又何必惧怕呢?
“你说此生只为大唐而活,戎马一生,来世可否也能为我活一回?”她苦笑喝下了酒。
酒毒穿肠过,这是李长源能找到最快的毒药。
“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
她扶着棺壁站起身子:“我可否,可否听你唤一声……”
那位红衣美人倒地,终究还是没能告诉他,那个秘密。
……
“阿娘,那娘子是宁亲公主之女,为何会来陪葬?”绣娘望着关上的墓门,看着手中的诗集。
老宫人也是疑惑不解:“听闻宁亲公主的十四女早亡,这怕是陛下的意思,出了这地方便别再提起了。”
众人私语。
琴声落下最后一音,李长源起身,此处山河无恙,却仍闻悲凉之意。
他声音微抖,低语只有自己听:“十四娘,你是他永远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