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留蜻睡得并不好,噩梦不断
赫然惊醒却是满屋寒气,
她瑟缩的窝在被子里抬眼一看却不知是谁灭了帐内的炭火,帐篷的门帘被大大的敞开。刺骨的北风肆意吞噬帐内的每个角落。
她正欲伸手去拿昨日穿的兽皮袄子,
却听见冷飕飕的笑声“祯朝公主今日醒的倒早”
定睛一看却是之前带她去乱葬岗的桌仁妮雅。不免心里有些许不悦,沉声道“你姐姐呢,太子妃不是安排她来照顾我的起居吗”
那桌仁妮雅却发出鄙夷的笑出声
“这祯朝人果然不要脸,竟然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挑选大夏人做自己的奴仆。”
说罢毫不留情的直接掀开了留蜻的被子
“今日猎场盛会,处处需要姐姐帮忙操持哪有闲心来管你这祯朝贱人”
那句贱人不知是从哪学的,浓重的鼻音已经听不出个大概来,听得留蜻甚至想笑。
却见这桌仁妮雅一脸心不在焉,丝毫无帮留蜻穿戴梳洗之意。
留蜻本无心理她
裹住被子开始自顾自的穿起形容繁复的大夏贵族服饰,然而良久不得要领。便幽幽叹口气
“真不知道大夏王见我这般邋遢模样会怎般怪罪”
留蜻笑得有些阴恻恻的
“啊呀,我忘了好像这些事都是有劳侍女代办的”
那桌仁妮雅冷冷用鼻孔喷气却也帮留蜻穿戴,不时低声咒骂几句脏话动作也有几分粗鲁,但终归将留蜻那一头繁杂的珠饰缀好,替她穿戴齐全了一身
“桌仁妮雅,祯朝公主的早饭我给她端来啦,你在嘛”
帐篷外响起了一声拖长了音的呼喊,说不出的雀跃。
镜中桌仁妮雅阴霾的小脸霎时流露出了得意的光。她一改刚刚阴沉的态度,飞也似地亲亲热热的跑了出去,与对方殷切的寒暄,不时斜眼睛向留蜻瞟去。
两个人嘻嘻笑笑似乎是有天大的开心的事。
留蜻不知为什么,她知道她绝不是以什么好的形象出现在这窃窃私语里,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好像回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几个女孩折支太液池的柳枝
让碧青的叶子划过湖面
时值春和景明,那光影仿佛还在眼前,留蜻不觉有些恍惚
“砰”
一声脆响打断了留蜻所有思绪
“吃吧,祯朝的公主,可千万不要饿到”
留蜻只看那银盘一眼,刹那间便胃里翻江倒海,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上俯身干呕
岸上精致的银盘上盛放的,是几支烤成焦褐色蜷缩在一起的人手,有几只手指连皮也被烤破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看起来刚烤好没多久,尸油正滴答滴答滴落进银盘中。
刺鼻的恶臭与焦灼的油香让留蜻不觉眼前惨白一片
耳边轰然响彻的尖锐爆鸣渐渐变成了桌仁妮雅刺耳的笑声,她敲击着桌子快要笑昏了过去了
“吃呀,小公主?你可知道大夏的边关有多少可怜人无饭可吃,只能吃你们这些又腥又臭的祯朝人?”
留蜻只觉得胃液在喉管燃烧,烧的她没有力气思考。
她不是不知道人吃人这样的事,南方灾地连年涝灾,颗粒无收。人已失去神智啃噬路边的尸体,甚至易子而食。
然而这样如此直观的看见烤焦的尸块,这样赤裸裸的端上桌,
却是生平第一次
留蜻一时呕吐难忍,双手竞连支撑自己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无法克制的发抖
不知缓了多久,她才重新起身,逼迫自己正视那盘子中被烤焦的人的尸块
强压下恶心默默拽下一根烧焦的手指放进兽袍的口袋里。厌恶的凝视着笑作一团的桌仁妮雅,缓缓开口道
“太子殿下也在猎场吗?”
“在呀,怎么你想找太子殿下告状吗?你个中原贱人不怕太子殿下把你烤了放进这盘子里吗?”说罢,卓仁妮雅笑得更大声了
她确实想给这妮子狠狠来一耳光,却心下明白她赫人的力气,想来以自己在这里当下的地位硬碰硬绝对占不到便宜,便开口冷笑
“带我去猎场,这是昨日太子殿下应允我的,违逆主人的命令,真不知我们两个谁该装进这盘子里”
听此卓仁妮雅的笑意淡了些,狐疑的上下瞟着留蜻。神态仍是那般愤愤不平,满不在乎。却不知为何身体骤然抖了一下
她没再说什么,背过身去给留蜻引路。
两人踏上了前往猎场的路上,因是白日
留蜻得以更仔细的观察四周的环境。猎场离大夏皇室的帐篷并不算远,却是一片十分开阔的草场,更远些的地方有些林场灌木林。想来会有天然生活在里面大型猛兽供人打猎。
她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卓仁妮娅,不由得想起刚刚那盘尸块仍不免泛起恶心。
只是恶心归恶心,她之前从未想过连年欺压祯朝迫使祯朝割地赔款的大夏此时此刻竟也会物资匮乏到边关大夏人吃人的恶况
她不禁远远望去远处那片林地
想来这种境况下,猎场林地这种物资丰沛之地也只会是大夏王族的专享了。
那卓任妮娅赫然站住,似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撞的走神的留蜻差点摔倒。
她仪态突然前所未有的恭顺端庄,屈膝行了个礼,笑着对留蜻说“这里便是猎场了,你既与太子殿下有约想来他很快便会来这里找你”
那笑意实在让留蜻心里毛毛的,倒也巴不得她尽快退下,便也没说什么由着她离开了。
对于能不能找到太子,留蜻心里其实并不在意。
她主要还是想尽快了解这一带的地形。
留蜻漠然的看着眼前荒草一片,这里看起来过分荒凉,全然不像正举行猎场庆典的样子。她茫然的走着,正思度着这里是否是猎场时。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擦脸飞过
留蜻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的向地上看去,那里正赫然插着一支利箭,阳光折射的寒光冷而刺眼。
留蜻甚至能听见自己轰然作响的心跳。片刻间,当她勉强从僵硬中反应过来时,又一支利箭已经擦过了她的肩膀。
那射箭的是一名异族的青年男子,生的高瘦。长相上似乎与太子有几分相似,眉眼却生的促狭让人看之生厌。
他怪模怪样的呦呵了一声,颇感遗憾的说到“竟然没射中,看来还是太远了”
正是那声音撕裂了留蜻的耳膜,她无比确定眼前这个意图射杀她的人,正是当如日欲对她行不轨之事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