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却连挣扎开使臣的力气也没有

终是昏死在那片黑暗之中

来时她便已多日未食米水，只因不知谁说的那北面的大夏人酷爱江南女子的纤纤细腰

便断她饮食，只求得一身纤细婀娜

她在黑暗中冷笑，不知是梦是死，笑着嘶吼着唱道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瘢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渐渐的有人和她一起唱，她愣住了，骤然回头

却是几名囚服少女同她一同吟唱

似是皆受过残忍的酷刑，身体残破不堪，歌声却空灵悦耳

带头的是螽斯，她缓步走向留蜻静静的看着她

不同于其他人的伤痕累累，她的形貌如此清丽安稳。

留蜻彻底崩溃，哭嚎着抱住了她

却听克哒一声

一整颗人头似断了线般坠落

刺耳的哀嚎从留蜻的喉咙中吼出，却是一袭强光让她霎时清醒。

留蜻茫然的环顾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眼前的却是一个身材矮粗，脸颊黑红的异族少女正往她嘴里喂羊奶

羊奶腥膻，呛得她连连咳嗽，然而多日的饥饿驱使下，便是这完全喝不惯的羊奶此刻也如琼浆玉露一般。求生的本能让留蜻顾不得那许多整个人扑向了碗一口吞下

那异族少女用一口别扭的中原话傻傻笑着说

“你们祯朝的姑娘像花一样，真是娇弱”

留蜻实在不解，她这般吃相也能用花一样来形容？赫然想起了什么。忽然仓惶的问道“螽斯阿不，与我同行的陪嫁侍女与使臣呢他们都在哪？”

那女孩却愣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帐篷的帷幔被拉开，走来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异族中年男子。从不同于他人的衣纹宝饰来看，他应该就是这里的统治者—大夏王。

不同于女孩语言的生疏，他倒是会一口颇为自然的祯朝语言。那张黝黑的脸看上去十分硬朗慈祥，若不是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当真会让人以为是一位可亲的长者

“同行使者我已放他归回祯朝去催请公主的嫁妆了，至于公主的侍女嘛，想我大夏可心衬意的女孩子还是不少的。你既为我儿侧妃，自然可以随意挑选差使”

留蜻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仍尽量恪守礼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大夏的王者，从牙缝里挤出不温不火的话

“大夏王的美意，本公主心领了。只是那侍女与本公主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还望大王开恩让我与她见上一面”

那大夏王却是嘴边动了动，流露出了一丝讥笑。没在说什么。只是沉声对旁边的异族女孩大喝到“蠢笨的东西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便胡言乱语惹得你的主人不高兴！”

末了有些轻蔑地撇了眼被褥下留蜻被撕扯褴褛的绸衣。

冷笑出声

“给这位祯朝的公主梳洗梳洗，去看看她情同姐妹的贱奴吧”

便嫌恶似的离开了帐篷

那异族女孩登时被吓的跪了下来连连称是，眼睛委屈的通红。留蜻深谙大夏王另有所指。只是她已全然不在乎了，只要能找到螽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那女孩开始笨手笨脚的给留蜻穿戴异族的裘袍。她黑红的小手上还粘着刚刚的鼻涕，动作异常迟慢。留蜻忍不住自己开始穿戴却又不得要领，便忍不住催促，那女孩却是不吭声。

就在那一身繁杂的兽皮裘袄可算勉强穿戴齐全时。留蜻再忍无可忍，直接站起身来怒吼道

“快带我去找我的侍女！不要磨蹭了”

岂料女孩却将留蜻狠狠摁坐在地上，开始编她的头发。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一串串用金银纹饰镶嵌的大颗绿松石和蜜蜡。

那女孩年岁明明那么小，留蜻却挣脱不了分毫。

她听见了女孩用异族的语言嘟囔着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好话，这些字句从未出现在留蜻学习过的官方语言里。

终是将那沉甸甸的宝石缀满了一头，复又带上了镶着皮绒羽毛的帽子。才缓缓牵着留蜻的手往外走。

帐外天色已是阴寒黑暗，四周皆是靠火把照明驱寒。女孩熟练的拿起了火把，照亮了一脸的不情不愿

荒山野岭间传来阵阵狼嚎

她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留蜻只觉双脚虽在兽毛长靴之中却也冷的发木。

这一路上，她不时会看见被关押在狭小木笼里的祯朝人。

他们形消骨瘦只着单衣，大部分已经缺胳膊断腿。这些人无外乎是边关百姓，他国间谍，再者，就是被帧朝发配的昔日的官僚眷属。想到这里，留蜻闭上了眼睛。

终是在她们走过了不知多少个没有火光的山岭，女孩在一处漆黑的峡谷处停下，一把拽住留蜻

无声的递去了火把，没有更多的言语

火把仅照亮脚下，留蜻几度昏厥

那是一片乱葬岗。

留蜻登时腿软，跌坐在地，险些打翻火把。女孩慢慢抚稳她，轻松的托举了她全部的重量

“她应该在这里，但是应该很难找到她了，这附近狼群时长出没，恐怕连找到碎片都难”

女孩的声音无波无澜，带着异域的鼻音

似乎早已习惯了眼前的一切

“你们祯朝人太娇弱了”她轻轻的踢开路边碍事的石头

此刻留蜻才意识到那是颗森森头颅

祯朝人的长相面目狰狞

脸的一半已经爬满了蛆虫露出腐败的组织与白骨

就在这时

留蜻只觉脚下不对，似踩破了一颗大而饱满的葡萄，浓稠的浆液挂满了鞋面

她不受控制的失声哀嚎，攥着女孩兽毛衣角止不住的颤抖。

女孩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由着她跌坐在地上哭嚎颤抖，继而又开始低声咒骂。

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伴随着猎犬的吠叫声，女孩方才回过神，行为也马上是另一副姿态，沉稳而端正，忙不迭的将花容失色的留蜻扶起，尤其是腰背硬是按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