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文庆无奈地揉一揉额头，横剑在胸，“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地上的露娘撑着身子，踉跄着身，几步挡在了颜玦身前，颜玦还仿若在梦中一样，不知死期已到，等到蔺文庆的剑刺中了露娘，在她的肩骨当中，发出咔哧的摩挲声，她汗毛直竖，才如梦初醒。

蔺文庆拔剑无情，一把长剑，此时已饮了两人的血。

“哥，你这把剑，我用得很称手，好厉害。”

昨日还笑颜以对的良人，今日便换了一副嘴脸，手起剑落，看不出半分柔情来。

露娘倒在颜玦怀里，“你快走，不要救我了，我命该丧于此地。”

颜玦眼见她的肩骨被蔺文庆砍碎了，红肉中夹着肩骨碎片，明白她这是肩膀废了，忍了一会儿小姑娘还是哭了鼻子，“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一起……呜呜……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

竹涛伴月影，冷叶晃夏暑。一阵风吹过，竹林内略远些的地方，水边停留一只小舟，两人自水上来，纵身一跃，须臾就入了竹林，眨眼间，身影微动，已在林中看了有一会儿。

“你去。”

即刻便有一只袖箭射在了蔺文庆脚下，阻他上前。

“就知道你会回来！”蔺文庆猛一抬头，却看见并非初玖走来。

此人他并不面熟。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没看见小爷我正痛打落水狗？”

赤鬣偏了头，冷笑一声，笑他才是那个不长眼的，在火把的照射下，露出一张和启人不大相似的面容，眼眸为碧，暗夜里的野狼一样。

老爷子一看，腿都软了，殷勤道，“大人怎么来了，是少主有何吩咐？”

赤鬣道，“少主叫我问几句话。”

蔺老爷子心知少主必定就在周围，眼并不多去寻他，“是，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赤鬣却转向颜玦，道，“问的是她。”

蔺老爷子急忙上前，搡开蔺文庆，生怕这个小儿子闯祸，“还不快说，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假话说一句，就割了你舌头，废话多一句，就缝上你的嘴唇子。”

赤鬣啧了一声，对他多余的话不甚耐烦。

他问颜玦道，“你本可以离开，为何要回来？”

颜玦不知这人在附近盘桓了多久，她丝毫没有发觉除了她和初玖外，还有其他人。

“说话！”蔺文庆将剑横在她脖子上。

颜玦不再去捂自己的伤口，露娘比她伤得更重，她担心露娘会流干了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颜玦本就倔，大不了今日便和露娘一起死在此地。

“我家主人的话，你没资格不应。”赤鬣道。

“死人不会应，你杀了我就行。”颜玦抬起眼，是一双倔强而清亮的眸子，星辰陨落在凡人眼中也不过是这般景象了。

“趁着我家主人对你还有几分好奇，你不如以此为由逃生，毕竟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颜玦听他身后之人有意放她们一马，心中又生了几分勇气，“当真可以放我们离开？”

蔺文庆连忙攀着赤鬣的肩，“她们是贼，怎么可以轻易放她们走，如此一来——”

话未说完，赤鬣的刀未出鞘，已重重地抵在蔺文庆腹上。

他吃了亏，急急住口，往后退一步，不敢再近身多说一句。

“刚才主人的问题，你还未曾回复。”

颜玦道，“道义。”

蔺文庆与蔺文德都笑了起来，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笑，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做着盗贼的勾当，口中竟言道义。

“满口仁义之言，实则心中丑陋如你这张脸。”蔺文庆道。

颜玦并不反驳，她自己理亏，任何时候，做贼都不能算是光明磊落的行径。

自竹林深处，银光一闪，有刀刃破空之声，一柄刀，划破火光与竹影，穿透一根粗如碗口的竹子定在上面，刀柄由于外力，还在空中摇摆。

众人望去，林中隐约有个人影，似鬼魅，又似月影，朦朦胧胧，在竹林深处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也是一株挺拔的竹。

蔺文庆欲往前几步看得仔细，被兄长拦下，“不要惹祸，他不是你能旁窥真容的人。”

蔺老爷子拱手弯腰行礼，恨不得将头磕在地上。

赤鬣拔下绞鹿刀，丢向颜玦，“拿着。”

颜玦不明所以，看着手里的刀疑惑。

他对蔺文庆道，“方才你不是赢了她么？不过她手上并无兵刃，你胜之不武，现在她有刀，你有剑，再比一场。”

颜玦喜道，“我跟他比，如果赢了该当如何？”

赤鬣沉默了，应当是林中人并未告诉他这种结果，他有意看戏，却并不认为武功平平的颜玦会是蔺文庆的对手。

见他不答，颜玦壮着胆子问林中人，放声道，“你可听见我的话了？”

那人不答。

颜玦再次说道，“我刚才是说，我赢了，你放我们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