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你在山体崩塌前下了山是吗?”
“我想是的。”杨夏儿吐了一口气,缓和了心中的紧张感。
男人做出思考的神色:“我听医生说,你可能有暂时性的失忆,所以说,你不记得自己上山的事?”
“嗯。”杨夏儿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另一个身材高大,剪着寸头的警察带着低沉的声音开口询问:
“据我们这几天的了解,在40年前,盼顾山曾发生过一次山体崩塌,那次对整个白平镇造成了十分严重的破坏,因此白平镇的人们对于盼顾山十分害怕,没有人会去爬山,你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我小时候就经常偷偷溜上去,”杨夏儿弱弱地回答,说到这里,杨夏儿似乎找到了小时候那段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许:
“爷爷去世后,我就没有亲人了。小时候爷爷种地很忙没时间管我,我也没什么朋友,就喜欢自己一个人跑到那座盼顾山上玩,爬上那座山,只是想怀念过去罢了。”
醒来后的那一晚,杨夏儿回忆起了一些事,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要登上盼顾山。
两位警察闻言,低头记录起来。
“在那段爬山的记忆中,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与平常不一样的事情?”王警官继续发问。
“不一样的事情?”杨夏儿低头重复这一句话,她不太理解这个问题,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是指发生山体崩塌前发生的地理现象吗?
杨夏儿抬头看了一眼两位警察,发现他们两个嘴角略微带起弧线,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们小心翼翼的善意。
“没有,”杨夏儿最终还是摇摇头否定,似乎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又补充了一句:
“也可能我忘记或没注意。”
两位警察点点头,杨夏儿每说一句,站在后面的张警官就要低下头认真记录下杨夏儿的说辞。
就在杨夏儿认为调查结束时,长相较为凶悍,身材高大剪着寸头的张警官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镜子。
王警察将镜子接过,简单检查一番后,他走到杨夏儿身旁,镜子背部朝上,将它塞到杨夏儿手里。
不给杨夏儿反应的时间,那面镜子就到了她的手上。
杨夏儿简单地扫了一眼手中这通体黑色,很压手的镜子。
王警察打趣道:“这可不是礼物,而是一个检测。”
“检测什么?”杨夏儿下意识问道。
“等会告诉你。”他笑了笑:“把它翻过来。”
杨夏儿照做扭转手腕,却没有见到意料之中的镜面,杨夏儿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
“用力捏住手柄,全力。”王警官继续说。
杨夏儿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
由于身体状况不佳,她全力握紧镜子,直到整张脸微微发红,也没有给镜子柄施加多少的力。
看到杨夏儿不断变红的面部,王警官一拍脑袋,对着杨夏儿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忘了你的身体状态并不太好的情况,请让我调整一下仪器。”
说着王警官将镜子拿回,扭动镜子柄底部的一个旋钮,将它调到最低档,然后再度递给杨夏儿。
杨夏儿喝了口水,然后再次紧握镜子柄。
随着杨夏儿握紧镜子柄,镜子内部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声,漆黑的镜面逐渐变亮。
就在杨夏儿将注意力放在镜面上的时候,一旁的警官自然而然地坐在杨夏儿身边,他轻声开口: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杨夏儿觉得自己发了个很长的呆,直到警察提问她才从发散的思维中回到现实。
她旋即打量镜中的自己,惨白的肤色,无神的双眼,凌乱的长发,看着就像一个重症病人。
“看到了狼狈的自己。”杨夏儿如实回答。
警察微微一笑,将镜子接过,从病床上站起。
“如此看来您的精神没有问题。”
另一个长相凶悍的警官也完成了记录,将内容放入包内。
“这镜子能检验精神状态?”杨夏儿多看了镜子两眼,心中默默道。
“那么调查结束,祝您身体尽快康复。”眼神温和的警察祝福道,随后与另一位警察离开了病房。
杨夏儿在病床上等了一会儿,谢兰才手提着一袋子药匆匆赶来。
“你二叔来接你了。”谢兰边说着,边走到杨夏儿身边将其扶起。
“这个药,饭前吃,调理身体用的,不要忘了。”谢兰认真叮嘱道。
杨夏儿连忙感谢。
回到家后,杨夏儿手里多了一袋子菜和两个盒饭,这些都是二叔送的,怎么都推脱不掉。
杨夏儿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家大门。
进入家里,是一座小洋房,空出来的地方种上了百香果,它爬上爷爷立起的木杆,深绿色的藤蔓遮住了夏天的炽热阳光。
在百香果旁边,还围着铁丝网,里面养着几只母鸡。主人不在的这些日子,母鸡们并没有饿死,是邻居二叔她老婆二婶来帮忙喂养。
以前爷爷来过福海市几次,就会让他们家来帮忙喂鸡。
得找个时间谢谢他们。
三层的小洋房对于爷爷一个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大。
这是爸爸妈妈在杨夏儿还没出生事给爷爷奶奶盖的房子,爷爷说,那时候每一天都很开心。
爷爷没什么文化,但杨夏儿知道,他说得那种开心,应该是幸福。
不过爷爷说的那种幸福人生,杨夏儿一天都没有拥有过。
从她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小时候在白平镇读书,因为成绩优秀离开了家乡,前往大城市福海读书,毕业了在福海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工作刚有起色,爷爷就因病故去,留下她自己一人。
杨夏儿坐在实木沙发上,打开盒饭,用力张大嘴巴,吃下满满一口的米饭蔬菜。
杨夏儿一口接一口,夹杂着眼泪,将悲伤顺着食物咽下。
在坚硬的实木沙发上,她带着眼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