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桓面色铁青,大声呵斥道“毒妇!”
连一向斯文儒雅的冷桓都如此生气,可见事态之严重。冷清曜隐隐猜到事情不对,但又说不出为何要惩戒区区姨娘。
待众仆妇退下后,冷老夫人才将事情讲出来。纸页上头赫然是刘姨娘在醉花楼时的寝侍契,从冷桓处闻之,冷桓碰刘姨娘是在五月中旬,刘姨娘查出有身孕找冷桓要说法是在八月份,这中间差了整整三个月,而冷清源是在六月分娩的,若距产期明明应是在三月分娩。通晓产孕一事的人都知晓这时间明显对不上号,故冷清源绝非冷桓的子嗣。
众人听后明显一愣。冷清源竟不是冷家子嗣?听闻此话,冷清源像发了疯般想冲上来找刘氏对质,被冷栖的侍卫制止了,可冷清源满嘴胡话,牢骚满腹,侍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破布将嘴堵上,狠狠压在身下,使冷清源动弹不得。
“刘氏,老身给你一次机会,实话实说,老身不会将此时闹到官府去,保全你的名声。”
刘氏发丝蓬乱,早已没有当时得意之态,只是愣愣的望向前方,嘴里呢喃道:“不是我,我没做此事,我没做此事……”
“毒妇!”冷栖是个暴脾气,光脚不怕穿鞋的,一脚踢在刘氏胸口处,刘氏感到一阵阵的疼痛,鲜血从口中流出来。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不知刘氏今日之痛,可有她听到冷家覆灭消息的千分之一。
事到如今,刘氏自知再装下去也毫无作用,索性露出真面目。
“哈哈哈哈哈!”刘氏终于发出凄厉的惨笑,似是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人,第一次窥见天光,却自知时日无多,“话说起来,你们冷家人也真是傻,孩子流落在外,验也不验,直接接进冷家,省了我一番功夫!”
“这么多年了,每个夜晚辗转难眠,就怕这一天的到来,可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了,横竖都是一死,一世污名,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冷清露假装倒吸一口气道:“没成想刘姨娘竟是如此歹毒阴狠之人,犯了七出之条,其他人家都是要沉塘的,那刘姨娘可该如何处置啊?”
刘氏听闻此言在心中狠狠咒骂冷清露,扮做可怜抬头看向冷太师道:“二郎,当年你我也算情深意长,不论是在醉花楼还是外府,你我也算是当过一回恩爱夫妻,今日之事,还望你体谅。将我与源儿一同逐出府外便是,不要连累霜儿……”
此时刘氏的语气平静如一潭死水,无论狂风如何劲急,都无法激起一漾水花。
众人俱是不语,要知道刘氏最是贪生怕死,怎会甘心被逐出府外。冷清露却最为清楚,不过是想借冷清霜打感情牌罢了。
突然,冷清霜尖叫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冷桓面前,泪眼婆娑道:“爹爹,求您了!娘亲入府十几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要将娘亲沉塘啊!”
冷桓脸上闪过一丝松动。
“唉——”冷清曜佯装叹了口气道,“叔父到底是太过弱颜了,这毒妇佛口蛇心,嘴里没一句真话,欺瞒子嗣血脉之罪,哪是逐出府可以抵消的?以我之见,还不如把刘氏扔去庄子上呢!既不伤了多年情分,还省下许多麻烦……”众人只觉得冷清曜是个硬心肠,冷清露听出了这话外之音。
冷桓面容又恢复正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冷桓这是下定决心要将刘氏母子赶尽杀绝了。那至于冷清霜呢?若冷清霜不除,她便是大仇未报,心魔未除,无论将来多么快意,心底终会有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痕。
冷清露正想出声,冷老夫人直截了当道:“好了,桓儿,别的事情可以弱颜,可以念及情分,但是有关条例家规,你亦可弱颜吗?”
冷老夫人的语气愈发冷厉“得亏曜哥儿不似你这般,否则如何混迹朝堂?!如此菩萨心肠,优柔寡断,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难不成忘了老身是怎么教你的?为了一个毒妇,要舍弃你的生母,不尊家族教诲,使家族因你蒙羞吗?
见冷桓有所松动,便直言压迫。
“如若如此,你也不必唤老身‘母亲’,倒不如带着你的妾室子女开府另过。”
冷桓吐故纳新,斩钉截铁道:“来人,将刘氏先关入柴房,后依冷家家规处置,任何人不得手下留情。将那个孽种重打二十大板,立即发买庄子上。即日起,太师府再无冷二少爷!更无妾室!”
“是!”
“至于冷清霜,一并关入柴房,听后发落!”
原本还在抽抽搭搭的冷清霜面如土色,呜呜咽咽:“爹爹,别不要霜儿……爹爹……”
冷府里的下人都看出冷桓对冷清霜的态度,便没有一丝犹豫,粗暴地将她捆起来,堵上破布,将人抬走了。冷清露在屋子里,隐约还能听到冷清霜模糊的嚷嚷声。
“放开本小姐!你们这群下人,不过是冷家的一条狗罢了!还敢碰本小姐,本小姐一定饶不了你们!!!……”
想不到冷清霜的嗓门还挺大,还以为她真的如从前一般柔弱多病呢!既然如此生龙活虎,处理起来也不用担心伤着她的命根子了,还好她命硬。
皓月堂内,冷老夫人让众人退下,冷清露却执意留下来照顾冷老夫人,冷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与她聊了许多,大抵是怕刘氏之事会给她有些畏惧,毕竟冷清露自幼都未曾见过冷家家规有多么严厉,那是因为冷家人因她年幼怕吓着她。
事实上,冷清露在东宫这十余年,狠厉的规矩都见过不少,这都是拜赵训延所赐。而今识得冷家家规,倒也不觉有多严苛。
只因冷老夫人在此,冷清露淡淡回道:“既然是刘氏犯的错,便该由她来偿还,她既敢做,就得想好有这一日到来。”
冷老夫人冷哼一声:“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父亲接他们几人进府,平白给府上添乱不说,还误了你母亲一生……”说到后头,声音渐渐微弱,大抵是对徐氏有愧罢。
“斯人已去,何以追忆?”冷清露劝慰,“祖母如今养好身子方是正道,就莫胡思乱想了,祖母可得长命百岁,陪我一辈子呢!”冷清露依偎在冷老夫人肩头撒娇。
“你这丫头!祖母如何陪你一辈子呢?你还年轻,祖母老了,能看见我们明仪成亲,生子,与夫君恩爱有佳,祖母泉下有知也安心啦!”冷老夫人嗔怪道。
“祖母又胡诌了!莫再说那些不吉利的了,成心惹我不痛快!”
“好好好,祖母不说,不说就是了。”冷老夫人慈爱的抚了抚冷清露的发丝,似在柔情的抚摸一只圈养的幼兽。
……
另一头,冷家众人皆为冷桓鸣不平。任谁想,纳妾却被戴绿帽,连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都非亲生,冷桓定会暴怒如雷,可冷桓竟没有任何发怒之举,倒令人感叹。
不愧是冷桓,入仕数十载,一路爬到太师之位,不仅没有引赵帝心存不满,在寻常百姓看来亦是清官。那些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钩心斗角,都这么硬生生一个人挺过来了,这才造就了外宽内深,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
冷清许了然,惟有与此,才能在官场上屹立不倒,让能真正做到无懈可击。
冷栖不知冷桓心中所想,犹豫了片刻劝慰道:“二弟啊,心中若有怨言说出来便好,别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