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嵋人没想到偷人偷到一半被截胡,直接呆成了木鸡。孔正道则稳重许多,他不认识褚玉,却认识国师,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今晚在劫难逃,索性破釜沉舟,或许还能拼得一线生机。
他将靠墙堆着的稻草点燃,然后拉着越嵋人并他手里牵着的一串少年,向另一暗道逃去,一路逃,一路点火。
褚玉大骂,不顾死活就要往里冲:“褚环!”
褚环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哥哥快救人!密道连接三个暗室,每个暗室里都有!快咳咳咳……”
那边兄妹情深,这边蔺容试了多次,居然连一层薄薄的水膜都凝不出——石室里太干燥了。这样下去不仅火灭不了,他和褚玉也会被呛死在这里。
“放开,你不敢过去,我一个人去还不行吗!”褚玉被他拉得怒火攻心,嘴里快要喷火了。
罢了。蔺容用法力增强手劲把他往身后一带,在粗粝的石壁上划破脉搏,直接蘸自己的鲜血就地画符——一般画符用材与画符人联系越紧密,符咒效果越好,蔺容此举,完全是以身养符,虽然极耗精力,但效果无疑是最好的。
顷刻符成,孔府上下小到兰花盆栽、大到参天树木,全都在瞬间失水枯死,而原本供它们繁荣生长的水,全都汇聚到了蔺容手里。
褚玉的双瞳里倒映着他孤掷一注的背影,只见蔺容用完好的那只手搅动符文,空气中的水随之运动,先浇灭了眼前拦路的火焰,再顺着孔正道逃跑的方向追去。
“走!”这回轮到蔺容催他了。
他总以为,什么国师、行天司和民间神神叨叨的方士没什么区别,全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堆故弄玄虚的道具欺骗他人,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小人罢了;可现在……
“得亏是你啊!”褚玉大叫一声,激动地跟上。
之后,他们这伙人又放火又抽水,终于惊动了三尺衙的巡逻卫兵,经过一番围堵,孔正道和越嵋人落入法网,他们劫走的一群少男少女也都被暂时安置在了三尺衙的校场上。
“让我看看!脸、脖子、肩膀、手……”褚玉单膝跪在妹妹旁边,喘着粗气将她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褚环被他到处摸得不好意思,用两只小手捧起他的脸:“哥哥,我真没事,除了有点饿,连皮都没怎么破呢。”
褚玉没理她,自顾自地确认小妹的确无大恙后,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在旁等待三尺衙官员通知回家的孩童齐齐望向他们,有的羡慕,有的惊诧——那黄毛丫头吹嘘好久的“大官哥哥”,居然是真的。
蔺容疲惫地倚靠在阅兵台上,对他来说,这算是一个不雅的动作,但是接连一天下来又是追踪因果又是以血作符,修为再怎么高,人也要被榨干了。
他是在场唯一情绪稳定的大人,他不吭声,就没人敢吭声,所以褚玉的啜泣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娘的,可把我急死了……”他几乎要把妹妹瘦小的身躯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褚环站不稳,扶住哥哥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了?谁担心了?我告诉你,下次再一个人乱跑,我就真不管你了!”褚玉越说越委屈,由小声抽噎转为号啕大哭,“爹娘都死了,我上哪儿再要个妹妹去啊……”
蔺容道行极高,凡心却不浅,很容易被打动。这会儿他已经将气息调节稳当,没有眩晕的感觉了,缓慢走向兄妹二人,递给褚玉一张雪白的手帕。
褚玉毫不客气地在那绣了梅花的丝绸上擤鼻涕抹眼泪。如此,蔺容反倒自在许多。
“明天你负责禀告陛下吧,我要闭关两天。”好不容易等褚玉哭完了,他才道:“还有,密室墙壁上有暗符残留,我会派占天处的人前来查看。”
褚环自觉代哥哥发言:“我们知道了,谢谢大哥哥。”
蔺容最后拍拍褚玉的肩,没有要回手帕,就这样离开了。他走后,禇环仍在不停地安慰:“好啦哥哥,我们回家吧……”
第二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忙碌起来。
郁晚枫骂骂咧咧地赶到三尺衙,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扔:“这才刚喝上就来事了。”
占天处的人发现那用鸡血涂在石壁上的符咒疑似越嵋人的山神符,但拿不准注意,禀报蔺容后被要求请寻梅酒楼的老板娘前来协助。
戚昀因缺席一天,被上司变本加厉地甩锅:“上次抓回来的那个越嵋人还没处理,你觉得这合理吗?他肯定和这事儿有关!”
褚玉自告奋勇负责送被拐儿童回家,同时不忘四处散播消息。陆万钟听了传闻早膳都吃不下去,自言自语地不知在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