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己经站了起来，一脚踢在地上，尘土四溅，在泥土的路面上刨出一个坑。他眼里满是戾气，几乎是发泄般咬牙切齿：

“妈的，我好赖话讲了那么多，你一句不听！随口提一嘴，你就记在心上！妈的！”

利奥这回真的有些被吓到了，那双凶戾的眸子望向他，杜林几步走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现在听好了！不管有没有意义，都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了才知道！别人的话毫无意义，动动你自己的脑子！”

见这白痴被吓得几乎愣住，杜林眼中凶光更甚，那双纯黑的眼睛骤然变得幽深：

“你他妈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利奥连连点头，点头的频率快到晃得脑仁疼。

杜林反复打量了他几眼，一把松开他，语气里的精气神猝然松了下去：

“……记住了就好。”

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利奥有些犹豫地想要去扶他，杜林摆了摆手：

“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当我是朋友。”

他没再多说，转身就要走。脚步却又顿了顿，杜林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显得有些沙哑，只留下极轻的一句：

“不要弄到最后……说是我害了你。”

利奥向前伸了伸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没等他组织好词句，杜林的身影已经走远，他只好把手收回来，挠了挠头。

“怎么了？”

咯吱一声门响，兰登神父从屋里走出来，他低头看向利奥，语气温和。

“没什么……真是个怪人。神父，我爹他怎么样了？”利奥挠了挠头，想起了什么，连忙急切地问道。

“暂时稳定住了，症状暂时还不是很严重，如果你照顾不过来，可以把他送到教堂里……”

“不不，我可以一个人照顾！”利奥连忙说道。

兰登神父点了点头：

“好。记得定期来教堂拿药，或者我给你送过来也可以。还有几点你要记住……”

利奥仔细地听着，连连点头。

………………

三区，大地母神教堂。

“杜林……您，您怎么了？”尼诺坐在杜林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对他来说直呼杜林的名字好像是犯罪一样。

“没什么，我很好。”杜林摆了摆手。

“那您为什么不说话？您从回来后就不说话了。”尼诺稚嫩的声音不依不饶。

“我想不说话就不说话！嘴长在我身上！”杜林一阵头大，突地有些烦躁。

“您，您不要这样……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和我聊一聊……”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到那张委屈巴巴的脸，杜林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尼诺：

“我以前很喜欢说话吗？嗯？”

“嗯！”尼诺用力点了点头。杜林面具下的脸表情一滞，他猛地一拍脑门，却拍在那张铁面具上。掌心一阵生痛，他恶狠狠地叹气：

“唉！”

他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感想地连连摆手：

“人还是少说点话好……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太累了。”

“嗯嗯，今天真的很累。我也很累。”尼诺瓮声瓮气地点点头，依然努力找着话题：

“您说，这些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结束？”杜林抬着头想了想：

“等兰登神父把治疗瘟疫的药方想出来就结束了，就和上次一样。”

见杜林接了话，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尼诺一阵欣喜，忙了一整天，他真的很累，但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

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强打起精神，又想起兰登神父也已经几天几夜连续不眠不休，却丝毫没有露出疲态，尼诺语气有些低：

“要是我也能像兰登神父一样，会一些医术就好了。”

杜林嗤笑一声：

“得了吧，那东西可比高原语难多了……”杜林没忘记那些密密麻麻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医学典籍和资料。

“可，可我会努力……”尼诺的声音有些轻。

“哦，那你加油。”杜林想了想，又闲谈般随口说道：

“不过你要真想学，回头可以去找兰登神父教教你，学会了倒也是一门手艺……”

“好哦……”

尼诺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化为听不见的呢喃。

杜林愣了愣，转头看向尼诺。穿着连体防护服的孩子似乎十分困倦，小鸡啄米般直点着头，小小的身子一点点软倒，躺倒在墙角处。

杜林瞳孔一缩，一把摘下他的面具。尼诺的脸上全是汗迹，发丝一缕一缕粘在额头上，整张脸病态的泛着红，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杜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猛地站起身，向诊室跑去：

“神父，兰登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