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的日子总算是流逝得快了起来,时间裹挟着瘟疫一起加速,像是一匹失控的野马。
如果说上一次的急症是肆虐的狂风,人们在狂风中如野草般成批的倒下与伏首,又在狂风过境后重新直起身;那这一次的瘟疫就是悬在每一个人头顶,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刀刃。没有人知道那柄刀刃什么时候落下来,又会落在谁的头顶。
那种互相帮助,相互扶持的氛围消失不见;那些乐于助人的,虔信的,豪爽的,第一批倒下。剩余的人们被恐惧困在家中,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教堂里的病人越来越多。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周的第四日。
三周的时限半程已过。距离大主教降临塞米尔城,还剩十日的时间。
“这鬼东西穿着真热……”
“可,可兰登神父说,让我们一直穿着……”尼诺的声音闷在一张铁面具里,模糊不清的话语显得更加踌躇。
“那是照顾病人的时候,现在摘下来一会儿应该没什么事……”杜林把面上怪模怪样的铁面具取下来,摘下油布制成,连体衣上的兜帽,他抺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尼诺犹豫着也想要去摘脸上的面具,杜林诶了一声:
“诶,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戴着吧。一会儿把防护服脱下来就去洗澡,再找兰登神父消消毒。”
尼诺试图摘下面具的动作停了下来,茫然地隔着面具抹了一把脸。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消毒……所以说,这次的瘟疫,还是因为病毒么?”
“不知道,谁知道呢……”杜林靠在角落里,望着几乎铺满大厅的病人,呼了一口气。
………………
“不是病毒的原因,虽然确实有病毒的痕迹,但更类似于人体自身的应激反应……”
“这种情况,封印物‘2-501’也占卜不了相应的来源……教堂地?的那个东西也发挥不了作用……”
“教堂地??”杜林语气有些疑惑地问。
兰登神父抬起头,将一本厚厚的典籍合上:
“是一件特殊的封印物,具体的内容属于机密。但只要有它在,城内就出不了大乱子……”
出不了大乱子……现在城内的乱子还不算大么?杜林听得愣了愣。
“……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没有这件封印物,那位大主教也许还能来的早一些……”
轻轻地叹了一声,兰登神父翻开典籍,他摇摇头,扶了扶眼镜,没有再说什么。
离大地母神教会圣者降临塞米尔城,还剩不到九天。
………………
六月六日。
“不需要在教堂举行仪式么?”兰登神父站在大门前,语气温和地问。
两个中年男人抬着一床盖着白布的担架,前面的男人努力挤出笑来:
“家里面商量过了,现在教堂里都是病人,不好再给神父添麻烦,还是尽快让老人入土为安……”
兰登神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杜林穿着好几层油布缝制而成的连体防护服,这件防护服并不是为了穿戴便捷而设计,油布又硬又厚,穿着像是身上绑着砖头。
但对杜林行动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他端着药穿行于一地的病人之间。时而注意着各个病人的状态,时而将已经离去的病人盖上白布,拖出人群之中。
坚持要帮忙的尼诺穿着那身防护服就显得有些吃力,只能端着托盘给病人端端药递递水。
送进来的病人越来越多,把尸体领回去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得想个法子……
杜林正想着,教堂的门外,一个人突然冲进来,气喘吁吁:
“神父,神父!”
杜林看过去,面前的人弯腰扶着膝盖,黑发乱糟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是利奥,他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了?”杜林走过去,一把扶住他。
利奥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我爹,我爹他也病了!”
……………………
兰登神父带着行诊箱去了利奥的家,杜林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黑发乱糟糟的少年正蹲在门口,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杜林蹲到他的声边,轻声问道:
“要不要把你父亲也送到教堂来?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利奥咬了咬嘴唇,盯着前方的地面:
“我一个人照顾他就好。你也说了,我家就我们两个,不用送到教堂来挤……”
杜林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劝说,继续静静蹲在利奥的身侧。利奥只是望着地面,眼神有些发空,他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地说道:
“杜林,你说,你那句话会不会是真的?我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衣领被一把拽住。他抬起头,杜林秀气的脸几乎凑到他的面前,那张惯落看不到大起大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震怒:
“我不是叫你忘掉它吗?!”
“我,我……”利奥这才想起那桩事来。看着杜林的表情他心想要坏,不待他解释,杜林松开他的衣领,猛地在他胸前推了一把。
这一下力道极大,他一下被推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利奥揉揉摔得生疼的背,虽然好像是自己理亏,但还是有些委屈和窝火。他刚想说些什么,看到杜林的样子却突然愣住。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