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十余日飞速过去。
胡人围困泥阳的时间已经逼近一个月,但距离破城依然遥遥无期。
此前胡人想出了在土山上堆砌皮毛焚烧木墙,烧出孔洞,继而破墙而入,砍杀晋军的计策。第一次实施时确实奏效,也给晋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在第二日,这样的措施很快就被晋军给破解了。
要焚烧木棚,肯定不能用普通办法生火,因为极易被晋军用水浇灭,所以胡人们用的是火油浸湿的动物皮毛。一经点火,顿时炽焰汹涌,除非燃尽,否则很难熄灭。
但这样焚烧也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点火时近处灼热,又有浓烟熏人,纵火者不得不退避三舍,等待其燃烧完毕后,方能再靠近有所作为。
结果,当胡人在第二次故技重施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木棚上的晋军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丈长的长柄钩镰。等胡人一撤退的时候,他们就从墙头把钩镰探下来,把底下正燃烧的火布都挑开拖走。结果火苗根本烧不到木棚,也就是被黑烟熏黑了一些罢了。
胡人们在土山下看得目瞪口呆,但又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城上的晋人施为,每挑开一道火油布,晋人就鼓噪喝采。
双方如此折腾了三四回,最终老天也看不下去了,终于降下来一场瓢泼大雨,将土山与城下的所有血腥味都冲入滚滚浊流中。如此一来,胡人不止点不了火,连战鼓都敲不响了,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大雨落水的声音。
胡人不得不暂停攻势,一面等待雨水结束,一面构思新一轮的攻城计划。
这一日上午,彭荡仲受命,再度前往齐万年主帐处进行军议,同时在场的胡人首领,还有邓离石、杨坚头、秃发悦、齐贵、窦鹿回、姚代明、蒲光、郝奇等人,可以说是除去少数在外围提防晋军突围的将领外,军中的将领基本都到齐了。
他进来的时候,雨还在下,大家多是穿着蓑衣过来的,导致帐篷内多是一股雨水混杂了苔藓的味道。但同时也可以闻到,帐篷内的众人露出了些许疲倦的气息。看来,突如其来的大雨和攻城的漫无进展,使得将领们的意志都有些消沉,继而相互窃窃私语道:
“东面的晋人宣传说,拓跋鲜卑派来了援军,不知是真是假?”
“陛下为何不继续进攻长安,要来包围这座无关紧要的小城呢?”
“伤亡已经有四五千人了,即使兵力优势再大,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
由于在座的都是带兵的将领,说话有的放矢,彭荡仲听得心有戚戚焉。但随着一声咳嗽,齐万年也披着蓑衣走进来,众人立刻不说话了。不管怎么样,齐万年过去的赫赫战绩依然是无可争议的,众人即使不明白,也都对齐万年怀有敬仰,看见他胸有成竹的笑容,就有一种胜券在握的预感。
齐万年从首席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紧接着就挥手示意道:
“今日下雨,诸位应该也没什么要忙的,不用紧张,就当一次闲谈。来,我最近找到了些李子,不酸不涩,口味正好,大家一边尝一边谈吧。”
说话间,仆人们给在座的每人上了一盘湿漉漉的李子,齐万年捡起吃了一颗,笑道:
“大家对于攻城有什么新的想法,不妨提出来吧。”
齐万年如此礼贤下士,在场众将自然也是感动不已,在座的众人中,郝度元不在,沮渠遮战死,致使多兰刹的资历最老,所以他先说道:“陛下,眼下火攻的法子肯定是不行了,依我看,无非是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
“一个是笨办法,正面硬攻,另一个是巧办法,收买人心。”
正面硬攻几乎不算什么办法,没有人愿意付出这样惨重的伤亡,齐万年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转而问道:“怎么收买人心?”
多兰刹说道:“如今陛下以大军包围泥阳城,虽然一时难以攻克,但到底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城内的士卒还是知道的,何不向城内射箭书,以重金悬赏守将刘羡、索靖的人头呢?再厚待那些投降我军的晋人,让他们到城下劝降,想必对方的军心肯定会有所瓦解吧。”
这确实是个主意,不过随即就有人质疑说:“我听说将领是三军之胆。如今守城的北地太守刘羡,是关中有名的贤能,对百姓颇有恩惠,一时间恐怕不会有人背离的。除非等到几个月后,城内粮尽援绝,那时候才会有用吧。”
彭荡仲闻言看去,原来说话的是杨茂搜之子,杨难敌之弟杨坚头。
他也同意杨坚头的判断,开口赞成道:“收买人心这个办法未免太玄了,现在我军正面不能突破,晋人士气高涨,想用这种办法取巧破城,恐怕不能行。”
多兰刹倒是不在意被否定,他只是确实技穷了,反问道:“事实如此,不用此计,就要强攻了,莫非还有别的办法?”
杨坚头想了想,转首对齐万年道:“陛下,正面攀墙进攻,伤亡确实太大,是否可以从地下进攻泥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