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最终还是抓到了严青剑，在一个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电线交错的城中村中，一个破旧简陋的出租屋里，一个形容邋遢的中年人穿着老头衫，双眼无神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身旁的地板上是一堆空酒瓶。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除此以外，狭小房间居然相当干净，几乎没有任何污渍，连一张碎纸屑都没有。尤其是不远处的展柜，玻璃清亮的可以当镜子用。

“那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奖杯和奖牌。”警察唏嘘道，“我们都没有发现，那么多著名的动作片都是他指导的。如果不是因为家出了事，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即使是最不堪，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也依旧没有玷污他曾经的梦想和荣耀。这份坚持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奔波的芸芸众生来看，似乎有些可笑，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就去伤害更无辜的人。”

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父母双亡，开除族谱，仇人上门，武功被废，千辛万苦寻得幼妹，却发现她早已被洗脑，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他拯救不了她，也放不下她，只能随她一起堕入黑暗。

当然，警察查不到这么多。

我后来又听说他一开始想要袭警，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只是苦笑一声。

当他得知自己是代罪立功，而且受害者愿意为他当证人时，他愣住了。他没想到他会获得这个结局，在他看来或许该是死刑。

直至警察将他戴上手铐，送上警车，送到审讯室里，他也没有再反抗过。

他把他能说的都说了，说了那个家族组织的基本情况，说了如今的局势，说了自己曾经犯下过什么罪，但对他的妹妹只字不提，把所有事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最后被判有期徒刑三十年。

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警察告诉我，他想见我一面，单独见我一面。他们都在劝我为了安全着想别去，最好拒绝。

我淡淡的笑了。

中年男人面容憔悴，身着囚服，手上戴着手铐，步履有些蹒跚的向我走来。月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晚风摇曳着绿叶，在他灰白的头发洒下一片深深浅浅的斑驳。

奇怪，他身体状况不对……

两个警察在我们十米开外，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他站定，朝我笑了笑，笃定叫到:“张——”

我静静看着他。

“张——海关。”他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好久不见。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张海关当然会听。

他开始以第三人称讲述他的悲惨人生，脸上带着一丝悲戚的神情。我原本只是专注听着，但很快，我发现他在传递着什么信息，那些没传述给警察的隐秘。

他在讲述这次杀手任务从头到尾的所有信息，包括目标信息!

“我本不相信我能与他发生什么除任务外的牵扯，我不认为我能活着回来，尽管传言道他并不嗜杀。”他嘴角含着苦涩而温和的笑，脸色每说一句就煞白一分，“我太清楚他们的不自量力了，那是九门之上的传说啊。”

他向我初步讲解了九门，这也是他一个局外人所知道的全部。

“我每天都在想这样的生活还要到什么时候，如果能这样痛快结束了也好。万万没想到……”他脸色已近乎如僵尸般的惨白，声音也不再中气十足，“唯一一个试图拉我一把的，居然是他。我原本以为他必定是在规划和三十多年前一样的行动，为了恢复自己的声望、夺回自己的利益而蛰伏，我不过是他计划中的小小一环。我不是九门中人，能成为一枚棋子已是巧合。毕竟……”

“我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获得神明的垂怜呢？”

“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