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面前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天花板。回忆与疼痛袭来,看来我是在战场上晕过去了,不过疼痛,我已经习惯了。
铁血军队应该是使用了他们鼓吹的新型武器,我从没有见过那样巨大的爆炸,粉尘遮天蔽日,世界末日一般的烟雾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我们坚固的混凝土堡垒在这样的爆炸面前化为了断壁残垣。
不过这里是哪里?没有浓烈的硝烟、金属味以及战场上弥漫的尸体腐败的臭味,与之相反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灯光明亮,干净整洁。我是不是撤离前线了?
试图转头看看周围的情况,一阵剧痛迫使我停止了动作。
“欸欸欸?同志酱你醒了,不可以乱动哦。”耳边传来小女孩的声音让我十分吃惊,这种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我居然能够在那样的轰炸中幸存下来。
“这里是哪里?”我问。
“是部队医院啦。”小女孩歪着头打量着我“同志酱怎么回事,是被人袭击了吗,怎么伤成这样。”
我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她穿着看起来不是很合身的毛茸茸大袄,袖子长长的把手掌都遮住了,衣服上还一左一右织着两只小熊,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女孩戴着毛茸茸的白色毛球耳罩还有同样毛茸茸的大大的装饰耳朵,这个年龄,这身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部队医院的护士或者战场上的士兵。准确来说,她看上去完全和战争无关,这样的小女孩,不应该在学校上课或者在海边玩耍吗?
“这样,如果同志酱不想说的话塔什干就不强求了,不过一会儿会有治安警察过来问话,因为同志酱被袭击了,需要做笔录。”
“可是……”我不明白,有太多问题萦绕在我的脑海,塔什干?那不是我服役的驱逐舰吗?应该是我多虑了,也许这孩子是塔什干州的人,她的家长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不过,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要取名叫“石头城”?。
“嗯嗯嗯,这样,看来暂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同志酱在这里等等。”自称塔什干的小女孩看我醒过来了似乎也无意久留:“法捷耶夫警官!”
塔什干边说边朝着门外跑去,两分钟之后又带着一脸浓密胡须的法捷耶夫警官回来了。
“警官同志,”我挣扎着说,“抱歉,现在这个情况完全把我弄糊涂了,我可能需要先问一些问题。”
“好的,完全没问题。”法捷耶夫警官点了点头,“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乐意帮助,不过之后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明白。”迟疑了一会,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这是在哪里?”
“欸?塔什干已经说过在医院啦。”一边的小女孩小声埋怨着,法捷耶夫警官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疑惑。
“您现在确实是在医院里,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法捷耶夫警官说。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在地图上的哪个城市或者村镇。”我解释道,“我是从前线撤下来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看起来非常安全的医院里?”
我的这些问题似乎把小女孩和警官都搞糊涂了,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前线?是哪里又发生了战争吗?”
眼珠转向法捷耶夫警官,他浓密睫毛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同志,你现在正在塞瓦斯托波尔,我们并没有把你转运到其他地方,八月一日有群众报案称在防波堤附近发现一具尸体——抱歉,他们原话是这么说的,随后巡警和救护车赶到,发现你没有死,就给你送到医院来了。”
警官的回答使得我更加困惑:“可是铁血军队呢?是我们胜利了,把他们赶出去了吗?守城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铁血军队!”警官重复到,“铁血军队……可是……老天,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铁血军队。”
“不可能!”我大声反对,“那我是怎么受伤的?”
“这正是我们想确认的。”法捷耶夫警官遗憾地耸了耸肩,“你的记忆看起来似乎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是怎么受伤的。”
不,不对,我的记忆没有问题!那些火光与硝烟,还有从天而降的巨大炮弹以及一地的残骸与尸体,还有身体的疼痛以及战场上的腐臭气味,它们如此真实,不可能是梦境。
“有一发炮弹在我身边爆炸了,”我回忆着,“塞瓦斯托波尔危险了!铁血使用了他们的新式武器,我们的堡垒和炮塔都被摧毁了……”
“抱歉,你在胡言乱语。”警官打断了我的话,“哪里有铁血军队?”
就在我和警官争执不下的时候,塔什干突然插话了:“等等,法捷耶夫警官,塔什干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法捷耶夫警官叹了口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觉得应该让医生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同志酱是说自己是在哪儿的战场上被打晕了?”塔什干没有理会警官的抗议,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
“就在塞瓦斯托波尔啊,我们被切断了路上交通,刻赤失守,只能依靠黑海舰队进行海上补给,但是铁血应该是调用了列车炮,整个塞瓦斯托波尔都在铁血炮火覆盖范围内,即使是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我们应该也坚守不了多久了……”
“你看看,漏洞百出。”警官不屑地说,“且不说铁血完全没有进攻的意向,现在进攻北联完全没有道理,就算他们真想这么做,也是鞭长莫及,距离我们最近的铁血军队,也足足有……额……反正很远很远,他们要怎么过来?游泳吗?哈哈哈哈哈。”
“这一点都不好笑。”我有些生气了。
“法捷耶夫警官,塔什干也有这样的感觉,”小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塞瓦斯托波尔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而且和铁血有关。”
“是这样吗?”法捷耶夫警官不以为然,显然对这个问题失去了耐心,这样争论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至少目前显然不存在这种情况,还是说,这位是来自未来的客人咯?”
这个说法让我愣了一下,难道这里是战争爆发前的塞瓦斯托波尔?不过在核对了时间之后,我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
按照这位警官的说法,铁血并没有突然入侵北联,塞瓦斯托波尔很安全。我也找不到什么他必须欺骗我的理由,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被抛入这样一个世界。不过如果是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我的战友,我的父母都还活着,想到这里,又有些期待: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战争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对,身上的疼痛感将我拉回了现实,不,我确实经历了噩梦一般的战斗。
“好了,咱们先不讨论这个了,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该轮到我做调查记录了。”说着警官从衣服夹层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是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我也担心这样坚持下去这位警官会不会断定我精神有问题,还是先不要惹恼他比较好,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许可以问问那个小女孩,反而是这家伙看上去更令人安心。
“好的,您问吧。”
“第一个问题,额,您是怎么受伤的……貌似已经不需要问了,”法捷耶夫警官说着,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叉号,“嗯,那么第二个问题,你身上的这套海军军装是怎么回事?我们联系了驻防部队,他们表示并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这个嘛,很好理解,只要你接受了我前面的说法,我既然是前线的士兵,那么穿着军装简直不要太正常。”
“嘶……无法反驳,但是你前面的解释仍然非常荒谬。”法捷耶夫警官叹了口气“你这让我怎么向上级汇报。”
“塔什干可以帮忙,”小女孩自告奋勇地说,“这样,只要向上级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可不认为这种说法能让人信服。”
“这样,交给塔什干来就好,”小女孩说,“塔什干会解释清楚的。”
我本以为警官同志会说类似“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之类的话就把她打发走,结果出乎意料的,法捷耶夫警官竟然爽快地说:
“那就拜托你了。”
“全包在塔什干身上。”
这让人不得不好奇,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一个穿着海军作战服的人身负重伤莫名其妙出现在防波堤上,在部队中又找不到这么个人,还是很令人在意的吧。
法捷耶夫警官没有再诘问我,连神色都和蔼了不少,简单地说了一句“祝您早日康复”就匆忙离开了。
“啊,这样,法捷耶夫警官不是什么坏人,他不是故意为难同志酱,只是他很怕麻烦。”
“怕麻烦吗……不过我这样,确实也很像什么可疑人物吧。”
“这样,同志酱刚才说自己是在保卫塞瓦斯托波尔的战斗中昏迷了吗?”塔什干问。
“是的,但是你们一直告诉我塞瓦斯托波尔并没有被攻击,铁血军队离这里很远之类……让我感觉很奇怪,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大部分都没有变,唯独战争停止了。”我说。
“战争没有停止哦,只不过这里没有波及。”塔什干摇了摇脑袋,“铁血不是我们的敌人,塞壬才是。”
“塞壬?人鱼歌者……吗?”突然冒出来的名词让我十分疑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奥德赛》里面用歌声引诱航海家的海怪,不过这种东西应该是虚构的吧,就算存在,也完全不敌现代火炮航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