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双眼紧闭，牙关咬紧，似乎完全不是浅眠片刻的模样，每一次呼吸都透露着痛苦。

可他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好像不愿这么做。

只是双手开始行动，慢悠悠地抬起，摸索着把耳机再度戴上，再熟练地摸进口袋，按下随身听上的播放键。

“不是这首，我记得应该是……”他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着……这房子里现在也没别人。

机械地连续按动几下，然后停止，早有预料般听到钢琴的音色与熟悉的旋律，松了一口气。

“Afterlife。”

“这样就可以了。”

文和说完之后，就没有了动作，面部表情逐渐柔和下来，呼吸平稳。但是，依然没有睁眼，这一次他倒是陷入了真正的睡眠，做了一场不可多得的美梦。

就在美梦之中，那些如蛆附骨的痛苦消失了，这似乎是好事。不过梦亦是如毒药般甜美的蜜糖……文和反而不愿意继续沉浸其中，不过五分钟，连一首歌都没有放完，他就睁开眼睛，茫然地面对空无一人的大厅。

文和好像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些呆愣地继续听着耳机里的音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他明白了。

就好像过去不知多少次疾病缠身莫名消失，这样的异常头痛也被“治好”了。

文和能隐约记得这其中的经过，他应该是放了首歌……问题是他不仅不知道放了什么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放歌，他只能肯定，这是出于自己主观意志的行为，并不存在被什么人控制的状况。

更像是过程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雾障，对于久远记忆的淡忘。

这样的淡忘甚至会蔓延，比如他现在发现了，原来自己早就经历过这样无来由的疼痛，还能自己处理。只是他忘了，出于同样神秘的原因，遗忘了。

之后，他还会把这件事再次遗忘，直到下一次发作吗？

“就好比……做了一场梦？”文和暂停了自动衔接下一首的音乐，摘下耳机，对这个突然想到的类比感到困惑。

梦这样的比喻，也很恰当啊……

没等他细想，就听到了三下连续的敲门声。

“文和少爷，我和小姐回来了。”

科斯的声音传来，话音未落，门就被突然地打开，文和差点没反应过来，与一对浅色的眼眸四目相视。

那是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不，他们刚见过面，不到半天。

正是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孩。

“……你好，又……”文和站起身，主动开口问候，但“见面了”三个字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文和先生，初次见面，我是莫比乌斯·克洛尼科。”

打断文和的话后，那女孩却走进客厅，两腿交叉弯曲，微微躬身，双手提着裙子，对着文和行了一个标准的提裙礼。最后抬眼，二人再一次对视，浅色的眼眸透着古怪的意味：“请多关照。”

“……初次见面，克洛尼科小姐，我是文和。”文和会意。

女孩在某四个字上的的发音偏重，如果没有眼神暗示，还真不能体会到她的意思。这应该是为了避免科斯听出异常。

她当然也认出了自己，并且不想在自己的管家面前暴露这一点。

这是为何，他们之前的巧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想来想去，文和决定先顺着对方。

毕竟是救命恩人，就依她的意思。

莫比乌斯点了点头：“欢迎你来海滨小区——虽然叫这个名字，但是这里离海洋有一定距离，只是有专线可以直达，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海，海日市的海景很有名。”

“嗯，有机会会去的。”文和很是敷衍地应和一句，转而赞美，“你的东华语也很标准。看你年纪不大，是从小开始学吗？”

“掌握十三门外语是克洛尼科的基本素养。”莫比乌斯很有风度地坐在了文和对面，但还是像小孩子装成大人模样，清澈的眼神和偏肥的脸怎么也难以让人严肃起来。

“真厉害。”

“自然，克洛尼科是很伟大的家族。”莫比乌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又变得严肃，“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读初中了。”

初中？初中，也不大啊。初中能掌握十三门外语吗？贵族教育真神奇……

文和似笑非笑，身体放松了一点，对正在放阳伞的科斯说：“科斯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什么要事，我有件事情想要询问。”

他想趁还记得，把身上的问题告诉管家先生，还有这个大小姐。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把这事忘却，之后再遇见头痛时，不一定还能解决，毕竟他也不是随身带着……带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