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气正好,月亮高高挂起,晚风吹拂而过,万物静籁无声。
冯林朝着山下望去,灯火明灭,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贴着金桥镇蜿蜒流淌。
过了那桥就仿佛来到了文明的反面,泥泞的山间小路,乱木丛生的森林。
提着灯笼的打更人也从不过桥,大家都知道桥的那头有什么,一座香火很差的破道观而已,没什么值钱物件需要照看。
穿过被黑暗笼罩的道观,是一座宽阔的院落,月光洒下倒也亮堂。
一少年站了个马步落在院中央,双眼紧闭,收拳于腹,口中念念有词。
“吸气3秒,然后把那股尿意从腹部抓起来,在肚子里绕一圈,然后吐气5秒。”少年自言自语道。
一呼一吸间,隐隐有隆隆声自其体内传出,显然正在修炼某种内家功夫。
忽然,少年鼻头微动,嗅了两下。
原来是院落内种了一颗百花果树,上面长满了红色的果子和白色的花朵。
晚上,风一吹,如果有奇异的甜味飘来,那就表示果子熟了。
这时只需要用木棍轻轻一敲,花随果落,提前准备好网兜接好,就可以得到香甜可口的果实,拿盐水冲洗一下,那味道不比蜂蜜蛋糕差多少。
少年微微抬起眼皮,瞄向对面的房间。
窗户半开着,木质的门板上到处都是被雨水侵蚀出来的凹陷和虫洞,门板随风微微晃动,嘎吱作响。
那是便宜师弟星华的房间,平日里不管多晚,只要这颗果树能落果了,他一定会出来收果子。
不过今日却有些意外,少年又运了一遍金钟罩法门,足足一刻钟,也没见人从房间里出来。
“嘿嘿,是啦,在前院帮人算了一整天的卦,晚上哪里来的精神管我。”
少年心想,“也不枉我辛苦做局,前些日子告诉镇里的吴大妈,说观里算卦送鸡蛋,金桥镇上三百多户人家,就算只来小半,任你是头牛晚上也得累趴下。”
念及如此,他蹑手蹑脚地翻出矮墙,借着斑驳月光,穿行于林间,目标是矮山脚下的驿道。
足足在树林中穿行了半天,前方终于出现了驿道的影子。
躲在灌木丛里,视线在驿道两旁来回扫视,只见一辆牛车停在路边,车上有一个男人仰躺在草堆上休息,脸上盖着草帽,隐隐有呼噜声传来,显然是睡着多时了。
就是他了,少年寻到目标,满心欢喜地跳了出去,走向牛车。
“朋友,我到了,咱们可以走了。”少年靠了上去,站在牛车旁,轻轻拍了拍车夫手臂。
“去去去,小爷我困着呢。”车夫也没什么动作,拍开了少年的手,懒洋洋地说道。
“星华师弟!”少年吃了一惊,身形僵住。
这半年里,少年每次做噩梦,听到过最多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眼看被点破身份,车夫也不装了,手指轻弹,草帽飞向一旁灌木丛。
车夫露出了那张让少年又恨又嫉妒的脸。
剑眉星目,皮肤白皙,乌黑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麻绳捆着,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散发着成男才有的魅力和气质。
“冯林师哥,”星华坐起身子,嘿嘿笑道,“巧了不是,这么晚你也出来散步啊。”
冯林没有回答,黑着脸站在一旁。
“怎么着,还想动手?这次我让你一只手如何?”星华打趣道。
冯林看着星华,眼神哀怨。
“得,你也知道打不过我,如果不动手的话,就快点回去吧,今天可是给我累惨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堆人上来就问我要鸡蛋,我说没有,还非得求个签,求完了还让我解卦,我说的少了他们还不愿意,说的多了又嫌麻烦。”
星华一边唠叨着一边调转牛车,
“上车啊,师哥,不然你走着回去?”
“把钱还我。”冯林跳上马车,手一伸恼怒道。
“什么钱?”
“我给车夫的钱,1两2钱银子。”
“没有,你找车夫要去。”星华头一扭,专心赶车,也不看他。
“车夫定是被你杀了,不然怎么只见牛车不见车夫,把钱还我不然我告诉师傅,你又乱杀人了。”
“没杀!”
“杀了。”
“我不杀普通百姓...”
“你猜师傅信么。”
“你去说吧,看看师傅是先罚我还是先罚你。”
两人无语,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