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风沙戈壁(2 / 2)披毛与带甲的战争首页

掌柜的看着眼前愣住的行人,眼睛在拱起来的双手上扫了一眼,瞄了一下散开的头巾后半拉白嫩的脸皮,又在肩头露出的粗棍状事物上盯了一瞬,继续哈哈笑了起来,“客官甭弄这些,这戈壁上都是糙汉子,咱人族碰见了就是相互的倚靠,就当在家!“行人这才回神,暗骂了自己几句,转眼倒也想好了个名字,继续拱手道:”哈哈,大叔有礼了,在下甄铭,头一次来这戈壁,见笑了“。掌柜的笑容一僵,心道:”真名?你还不如直接说这就是个假名呢“。手上动作倒是不慢,也草草拱了下手,然后往旁边大厅的空石台子方向一让,“甄少爷赶紧坐下歇一歇。“然后又朝行人后面门口处的小二喊道:”还不赶紧给少爷打碗水来润润喉咙“。却听“噗嗤”一声,角落几个大汉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又赶紧收了回去。小二忙不迭答应着,一边也跟行人拱手,一边绕过行人往大锅灶去了,然后从大锅灶旁边墙角的一个斜洞口钻了下去。墙角几个大汉则扭过头冲着几人中间坐在桌子角落的一个身影瞪了一眼,随后也不再关注门口,只是背斜冲着门口的几人稍微坐直了一些。

自称甄铭的行人一边四面拱手,一边笑着向最近那皱巴石木桌子走去,“当不起当不起,见笑了见笑了“。心里却在默默干呕:”这味道更大了,什么味儿啊这是,怎么还想吐呢“。等走到最近的台子上背向门口和角落里的几人坐下,伸手想把还剩的半拉包头风巾扔背后去好方便待会喝水,手停在鼻子前面却有一种把头巾重新围上的冲动:”味道怎么还越来越大了呢?不会是这几个人身上的味儿吧?看来果然如戏中所说,戈壁水源稀少,这洗澡也是个很奢侈的事儿了。不过刚才那声音的声线挺年轻啊,是个姑娘,咋受的了这味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巴一扬,同时右手潇洒的往后一扔,头巾就飘到了背后,露出了一张在昏暗中仍显白嫩的脸,黝黑的过耳短发略显凌乱,外罩深色衣服上有很多沙土痕迹,无法准确辨别材质,透过领口的一截头巾可以看到内里应是还有浅色的厚衣服,背后背着根像是金属雕花的长棍,风格像是走江湖的,但与行人长相风格迥异,一点威慑力也没有。而这头巾在背后缓缓落下,却可见乃是一件很轻的纱织大方巾,紫褐色,从后脖领里伸出来,飘在背后可当作小号的披风,裹在头上可当作围巾头巾,若是从前脖领里出来,那就是个大版的饭巾或肚兜了。当然,伴随着这一动作,一阵空气流动,行人又一阵胃部涌动翻滚,暗暗叫苦不已。

伴随着这有点浮夸的动作,角落里又是一声“噗嗤“的笑声传来,之后又被旁边人扭头瞪了回去。行人低头看看外罩衣服上的沙土,”啧“了一声,双手开始轻轻拍打。不一会儿,小二从大锅灶旁边的洞口钻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粗陶大碗,里面浅浅的一层浑水,小碎步跑到行人跟前,慢慢放到台子上,”甄少爷,先润一下喉咙吧“。行人看着眼前碗底的一层黄水,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唾沫,不想喝,倒想吐了。

旁边的店小二看着甄铭又是眨眼又是咽唾沫的,转头瞄了一眼已经坐回柜台后但却不再打盹的掌柜,就隔着砂石桌往甄铭对面一坐,胳膊也扫了扫自己胸前羊皮袄上的沙土,然后抬头看着行人的脸笑着问道:“看甄少爷这行头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头一次来戈壁呀?从最近的关城走过来也得十好几天,一个人可走不到这里,甄少爷鞋子除了点沙土倒是新的很,带着自家商队坐着兽车走的咱戈壁滩吧?看你背着棍子,一开始以为是个战职呢,现在看少爷这面相,肯定是个享福的。跟家里商队和护卫走散了吧?这大沙暴,说不常见吧,每年总也得有那么几回的,少爷甭担心,咱掌柜在这里开了十几个潮汐的店了,远了不说,方圆千里这片地界都熟的很,等沙暴过去了,肯定能帮着找到人“。甄铭把视线从面前的黄水转移到对面的小二身上,眨了眨眼睛,笑着继续拱手说道:”小二哥折煞在下了,当不起少爷的称呼。在下确实是辅职,天生嗓子不能发音,身体天赋将能量强化在了肚皮上,自幼跟着师傅学了个腹语,肚子发声,嘴巴跟着动弹一下,倒十有八九对不上号的。“小二边听边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嘴巴幅度跟说出来的内容倒是真的不太相符,脸上就瞬间有点同情的表情浮现,掌柜望向这边的目光也有了点变化。不等他说话,甄铭就继续笑着说道:”小哥倒不必可怜在下,看在下这相貌和衣着,想来也不少口吃的。“小二眼神又变了,连戈壁的几个大汉都将目光重新投了过来。

甄铭眨巴眨巴眼,突然反应了过来:”别误会别误会,在下虽对相貌有点自信,但还不屑于做那面首的买卖。实不相瞒,在下是说书唱戏的,自幼从师学艺,十几年啦,刚得了师傅许可想自立门户,这不师傅托关系给拉了个大买卖,说是成了就能站稳脚跟,运气好的话成个角儿也不是没可能。谁成想却是要跟着东家商队在戈壁转悠几年,有人族绿洲或是兽族部落就边做买卖边开个堂会,给商队拉个人气儿;在戈壁待久了半路上也能给商队里的人唱个曲儿说段书的解解闷儿。想的挺好,这不刚从关城进来半个多月,一个绿洲都还没到呢就碰到了这大沙暴。知道戈壁缺水,但在下实在受不了兽车上的攒尿桶,下车放个水。就这点功夫,找不到车队了。咱们有缘,这不就走咱这店里来了,感谢掌柜的和小二哥收留啊。“说着还转身向着掌柜的又拱了拱手。小二一听,眼睛开始放光:”哑巴?还会唱戏?唉哟我可是很多年没听过了,这么大的风沙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好出去找人,趁这功夫甄小哥给来几句呗?“角落的七八个汉子有几个也转过了头来。

”咳咳“,掌柜的突然咳嗽了几声,“甄小哥客气了,都是人族,父老乡亲的,相互扶持嘛。听什么戏?先帮甄小哥把行李接了歇歇!哎呦,甄小哥行李是不是还在兽车上呢?那这棍子?”店小二刚又要说话,甄铭先回了掌柜一句:“谢掌柜的惦记,这么大沙暴,想来车队也走不远,估摸着也找地方躲着呢,只要沙暴过去了联络上,一定短不了掌柜的水钱!”又转回头看着小二笑着说:”小事儿,就干这个的,咱这戈壁也在犬牙线上吧?不能出犬牙线为人族杀鳞甲,在这碰上坚持了十几个潮汐的族人,唱个戏文哼个曲儿解解闷还不是应该的吗。就是没有家伙事儿,大家伙儿别嫌弃丢了手艺就行。而且这大漠孤烟、沙场战将的戏文,师傅总说我唱不出味道,咱这辅职又不敢真上前线战场去跟鳞甲族拼命,估摸着师傅也是想让我来这儿体验一下。不过掌柜的有一点看走眼了,这可不是棍子,而是把双手斩马刀!师傅让我随身背着就是要找那种感觉!“说着就将背着的连鞘刀拿到了手里,一手拔出一截刀身来摆了个酷酷的架势。掌柜眯眼就着火光和刀身反光只一眼就看清楚了,原来是把比寻常更长更粗的连鞘斩马刀,没有刀格护手,刀身插在鞘中时若不离近了仔细看真就跟齐眉棍不好区分。这刀柄刀鞘外观看上去镶金嵌银花里胡哨,但是这刀身也就是普通的斩马刀材质,跟粗长的刀鞘刀柄都不太配得上,还真是个新人戏子,连唬人的道具都这么不专业!甄铭夸张的抬着下巴,保持着半截抽刀的姿势,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沙场将军的感觉?“这次嘴唇倒是真没有动就让所有人听见了声音,但刀鞘超长,这是将加长款双手斩马刀当儒生佩剑来用了,实际有点不伦不类。小二马上拍起了巴掌:“像!真像!”又一愣,迅速起身把碗收了去,边跑向井洞口边喊道,”甄小哥莫急,这沙暴赶路累的很,虽说小哥不用嗓子唱戏,但这碗水也伤喉咙,我给你弄碗清的去,稍等一会儿就成,影响了诸位壮士听戏可就是罪过了。“

小二下入洞口后,掌柜的在柜台后拱了拱手,”甄少爷真人不露相啊,原来是家族出来的,看着斯斯文文白白嫩嫩的,来这犬牙线上的戈壁历练,还唱沙场戏,不容易!“甄铭眼睛微动,险些以为被认出了身份,仔细一想,应该是刚才顺嘴的“族人”称呼露了馅儿,头一次落单,连个提醒自己的人都没有,都怪那头傻鸟!话说八叔派这头敢跟任何人甩脸子的秃毛隼来送自己,碰到沙暴偏偏还发起了脾气把自己扔进了沙暴里,故意的么?念头只是一瞬,甄铭听了后向着掌柜的又拱手道:“掌柜的抬举了!强化部位确实是血脉里的,听说不知道多少代前按照人族规矩在城里申请过末等的家族认证,随便画了个家徽,现在家族封地早就没了。咱特殊了点,也就是个从小学书唱戏的,师傅师祖其实也是差不多情况的世交来的,当不得少爷的称呼!在关城里的时候,少爷们都是给咱打赏的衣食父母,可不敢跟他们一个辈儿的!”

“呵呵呵呵”,几个浑身带味儿的糙汉子听他说的俏皮又接地气,仿佛也联想到了自身的什么经历,都是咧嘴一笑,嘴角却又马上下拉,身子却放松了不少。掌柜也笑了一下,心道这不伦不类的谈吐和别扭拿捏的架势,离着自立门户还早着呢!不过,沙场征战啊。。。掌柜的扭头看向旁边的兽皮门,眼睛却失了焦点,仿佛透过了那层层的兽皮,看到了外面的戈壁,看穿了呼啸的风沙,看回了记忆里的某地,那里,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戈壁沙漠的棱线,透出一层深红,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也像是泛着鳞鳞波光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