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后,我就辍学了。
辍学后,在乡中学后面,搭建了一个十分简易的棚子,干点收废品的活儿。
1994年清明节,我老早将废品铺子关了,去乡里赶集。
我买了一些香烛花纸之类的扫墓用品,准备回家给母亲上坟。
回家时,碰见了发小羊克找我喝酒。
羊克比我大几个月,他的童年经历也挺惨的。
他爸是乡里有名的地癞子,绰号羊癫子。
八十年代初,羊癫子上山伐了几根松木,在老八河边搭建了一座十分简易的桥。
然后以桥为根据地,向来往乡民强行索取过桥费。
说实在话,羊癫子挺霸道的,他搭建的那座木桥我也看见过。
就四根木材,七八米长的样子,用马钉一捆,桥就成了。
过桥一次,收费5分钱。
那个年代,每天工资才两块钱,这个收费价格实在不合理。
而且,乡里乡亲的,强行索要特别得罪人。
但如果不过桥,绕路的话要多走两里多路,实在不方便。
所以,还是有很多村民交过桥费了,不过,心里肯定很不情愿,背地里都骂他挣黑心钱,不得好死。
83年,附近有村民砍了几棵树,也在老八桥上搭建了一座差不多一样的桥。
这可动了羊癫子的奶酪了,羊癫子和他两个同伙,当场就把人家的桥拆了。
并跟人吵起来,动了刀,
对面搭桥的刘老头当场被羊癫子捅了两刀,被捅成了重伤。
恰逢83严打,羊癫子被判流氓罪,
83年秋,和乡里的几个有名的流子,一起被公审,当街打靶了。
羊克他爸死后不到半年,他妈就跟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从此,羊克跟他奶奶生活。
可能类似的童年经历,特别能拉近人的感情吧,我跟羊克挺聊得来。
“挂清完一块喝酒去啊?”羊克打招呼说。
“下次吧,好久没回家了,回去陪陪我外婆。”我回了句。
边说,我注意到他额角有淤青,就问道:“你额头怎么回事 ?又跟人打架了?”
“没事儿。”羊克吹了吹额角的长刘海,模样轻松。
羊克性格有些古怪,挺狠,也挺闷,除了跟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能聊几句外,通常时候都是个万年闷炮。
我们有很多类似的经历。
小时候上树掏鸟窝,鞭炮炸牛粪,田里偷西瓜,偷看村里婶婶洗澡,什么事儿都干过。
从小没了爹妈,畸形的童年让我们都变得非常的叛逆,长大后,我和羊克也如愿成了问题青年。
抽烟喝酒打架,样样没少过。
但我们也有区别,我比较怕外婆,她养我十多年,我不想看见她伤心失望的样子。
所以,哪怕被贺雄打了,我也不吱声,一个人在山上过夜,或者躲到朋友宋哲、刘八斤家里,
等伤好了再回去。
羊克不一样,他奶奶根本管不了他。
最近一两年,听说他在乡里瞎混,打流,三天两头跟人打架。
我问:“跟谁打架了?”
“真没事儿,你少管。”
我有点气愤:“不拿我当兄弟,看不上我是不?”
“你和贺雄的事儿,不也瞒着我吗?”他反问道,吊着眼看着我。
我默然。
贺军是跟独狼混的,是真正黑社会!
羊克讲义气,但他如果帮我,势必惹上贺军。
我能拉他淌这浑水吗?
这不是害他么。
“忙你的去吧,回头找你喝酒,叫上刘八斤和宋哲。”羊克笑了笑,拍着我肩膀说。
我没说什么,我能感觉羊克走在一条不归路上,曾经,好几次我想拉他回来过安稳日子,却做不到。
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我们的经历和观念都在发生变化。
他渴望走捷径,抄近道,向往刀尖跳舞的生活,
而我,只想忍一时风平浪静,挣点钱,娶个老婆,过丑妻薄地破棉袄的日子。
与羊克分别后,我回到外婆家,外婆似乎不在家,大门紧闭着。
她可能去给村里留守儿童无偿补习去了,这是退休后,外婆最大的乐趣。
“汪汪!”
一条大黄狗“呼哧呼哧”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围着我亲昵的转着圈,舔着我的手指。
“阿黄,最近瘦了啊。”
我宠溺地摸着它的头,从兜里摸出几只路上抓的蚂蚱,掐死,丢给它吃。
阿黄爱吃蚂蚱,看它吃的挺开心,我也挺高兴的。
阿黄是外婆养的一条九岁的老狗,它虽然老了,但很通人性,很忠诚。
在我没出社会之前,陪伴我最多的就是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