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到层层剑气袭来,赵淮序抖了下腕,剑刃的血顺着向下,狂风裹挟着冰雾自外泵开,她足尖斜转,避开划裂的剑气,向下铲去。
耳尖轻动,听到了,且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若是尸儡,便不会有生气,有的只是——
“你……你……”是鹤知的声音,虚弱的陆陆续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声嘶力竭,她又听到了那极惨烈的尖叫。
她抬剑向那声向,果然,极炙热的剑意瞬间以破空之势袭来,这一剑,或许在她的剑尖上一次要划破鹤知脖颈时,那剑势都带着滔天的杀意。
身旁缓缓出现了个人影,晃来晃去。
赵淮序瞥开视线,语气平静,“你说的交易,我答应你。”
季从霖笑意依旧如初,声音微低,“殿下,你这样有趣,交易又算什么呢。”
赵淮序深吸一口气,想咬牙,最后还是放平语气,“那就从我识海里出去。”
“不太好,其实——你有把握杀了他们的吧。”那影子晃晃,来到她身侧,语气低而轻。
“我没把握。”赵淮序面不改色,季从霖向前一步,执起了她的手,但凡他碰过的地方,那团虚无的黑暗便退散,她看清了虎口上的缺裂,不过上方的伤快要愈合了。
季从霖盯着她的手,半晌,低低地愉悦笑起来,赵淮序愈发无语,想要抽回手去。
“有趣,有趣。想起来,你还腹诽过我,还是你更胜一筹。”
“想知道前方是什么吗?”?身旁的人倾下身,耳边的声音有些低哑,赵淮序强忍住想要抽过去的手,突然,面前渐渐清晰,那团虚无散去,面前是……
剑尖曳在地上,被一串密密麻麻的绳子捆在青黑的腕上,而上方的手指很长,皮包着骨头,再往上,就是鹤知微眯的眼。
那手指没有指甲,全是分不清块状的黑或者红,抓着鹤知的脖子,手指一动起来,连着一团乱七八糟的线也活跃起来。
但是这人没有头,或者说,他的头部被分不清颜色的布裹起来,大致还有一个形状,但瘪了一块,显得诡异而扭曲。
鹤知总算停住狂叫,他整个身子都被“人”扼在地下,嵌出了个歪曲的洞,那卧倒的躯体全都曲折,小鬼乱窜,肆无忌惮地舔舐血肉。
赵淮序顿了一下,周遭迸出寒气,杀意在空中凝结成冰刃,垂在那二人的上方。
似是察觉到了,那个“人”动了一下,终于放开了鹤知的脖子,鹤知倒在地上,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仅睁的一只眼十分暗淡。
赵淮序挥手,冰刃如雨点骤落,还未待砸下来,那只青黑的手顺着红线扣住了剑,提了上来,就是漫天金光。
热辣的刺痛变成了血从眼角漏下,一个猝不及防,面前骤然变得模糊起来,大抵是这极刺目的光致使。
果然就是这“人”,还剩一些视觉,限制的桎梏仍加制在身,又是避不开,她索性就撞了个满怀,以自杀八百破一千,她将剑送了过去,但却没有血肉的穿刺,更像是破开一块沙袋,而现在那沙袋裂开了。
那团乱七八糟的线却如铁筋,他狰狞地回击,狠狠地剐烂了她的手臂,只剩下血肉模糊。她面无表情,提剑一边与这“人”过招,一边用微弱的视线去看鹤知。
不过面前的“人”倒好似察觉她所想,招式越攻越密,那青黑的手上凸起了几条筋,黑色的,看起来仍如鲜活般一般不断曲张。
遑论说沂越那一击不见所踪,被这奇怪的“罩”将其吸收,她仍存疑。如今看到面前的“人”正面显现,才看到这“人”只有半具躯体,祭刀术若中,则必存痕迹。
是“他”挡了下来,但是……赵淮序眉目一凛,用了一大段力抵开攻来的剑刃,此“人”只半具身子与手,这样的力量,实在惊人。
赵淮序晃了晃头,她感觉到耳边湿漉漉的,金光晃得眼前难清,意识又开始嗡鸣起来。
空气的流速越来越慢了,渐渐稀薄地难以呼吸,她再又提了一剑,却听到了手腕骨头的错位的响声。
乱线狂舞,一瞬近到了眼前,金纹长剑又从上重重劈下,直向头颅。这“人”的剑法极其精湛,较鹤知还要更胜一筹,于是二人一瞬过对百招,她足弓蓄力,地上碎裂的冰自从剑身连成一线,瞬间膨大了数倍,横在金光利刃之中。
已经一个时辰,二者对招难平胜负,赵淮序紧蹙着眉,炙热消融地太快,冰霜融化蒸成的水转瞬即逝,眼眶很重,较持太久,现在,不可再拖沓了。
金光骤密,对方好似根本不知停倦,不知疼痛。她胸前的伤口太多,剑气留下的炙热又难以恢复,正当她要使抽剑再次打开这“人”时,她面色骤变,心口慑出一跳,如锤碎筋脉一般,疾痛如洪水大浪决堤,冰霜在眼前碎裂,前方夺命的剑刃这次逼出,再又一个狠狠穿刺,将她钉在了地上。
“咳……咳咳……”砾石尘土落在口鼻,整片大脑都很粘稠,沉响的嗡鸣一声接一声震荡在思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大起,在四周流动缓慢的寒气中被拉长,显得慢而疯狂。
赵淮序望去,看见灰白的影子捂着嘴狂抖着,模糊的视线里她只能看到人在震动,不过很快,她微微放大眼眶,那不是人在颤抖,而是身下,整片大地都在颤抖!
窸窸窣窣,金色的剑刃仍穿在胸前,乱线飘起,那“人”突然甩手离开,转过去“看”着鹤知,仿若“视线”交织的一霎,狂笑戛然而止,蹲着的人却猛地暴起,四面八方汇聚的剑气从飘散的灰彻底变成了暗色,带着极恶毒的锐气,直逼这方袭来。
不过只听到一声闷响,没有兵剑相击,没有金石作响,没有剑气撕裂,只有那一团布的形状被鹤知以剑洞穿,二者扑作一团,一片布帛撕裂之声。
赵淮序愣着去看,眼前一下暗了下来,声音传来,“殿下,看不了更多了。”赵淮序却喷开一口血,季从霖凝实的身影将那捅进的剑从她胸口拔了出来,“抱歉,许久未拔过剑了。”
赵淮序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身体因为失血而痉挛,她睁开眼,眸光微微失神,感觉有人将她拉了起来,手上轻柔的一抚,才终于感觉到嗡鸣消退了一些。
“我得手了,你又在担心什么?”季从霖偏过手指圈了一点她的发,微微俯下身来,兴致盎然,笑意亦愈加温和。
赵淮序闭了眼,感觉到地下砂石的大动,灵识瞬间放出,就去探个情况。
一只手却偏她的颊,就在一点迷蒙的视线中,近到她眼前,眉眼带笑,“叫我将那堂主转移,你实在会成全人,现在怎么办呢?都失控了啊……”
“你为什么始终这么平静,不痛吗?”那只手又开始牵起柔顺的黑发,问道。
“不……”她刚想回答,却被带着嘲讽的笑声打断,“书里的‘好人’啊,‘英雄’啊,从来都是不痛的,我为什么要问这个呢?可笑啊……”
赵淮序感到十分奇怪,刚想看他,砰的一声,她感觉到就在极近,有东西从旁砸过来,应是嵌进了地里,再而来就是剑气横扫,那剑气带着极尖锐的杀气,却不是朝她来的,她于是继续躺着,身旁的沧禄立在旁消去了剑气的余波。
剑光乱舞,闷砸在地上的声音来来回回,她眼前又渐渐清晰,待感觉眼前清晰时,她睁开眼,看清之时也不由得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