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越面上的青筋狠狠一突,刀光再快却怎也拦不住已至的剑尖,他大喝一声,飞身冲了过去。
暗灰的剑尖划过赵淮序的脖颈,却正巧偏了一寸,自脖向前胸划开一道长痕,长剑挥下,将地上厚冰劈开深堑。
沂越迅速调转刀尖,往跃起补剑的鹤知提起一刀,飞沙扬砾,尽管鹤知有意躲避,却抵不住直向的千钧,被劈了个重击,砸在地上,一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沂越收刀,“淮序?淮序……”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无神采的空洞视线,与迎面扑来的黑暗。
那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又再次消失了,只剩窸窸窣窣,与不绝于耳的尸骸混乱。
暗色笼罩,感应丝毫确认不到方圆的气息,沂越一连晃了几次手,掐几次诀都毫无起效,沉面冷静下来,除却黑暗,他识不见任何物,五感也迟钝得离谱,他挺起刀横在身前,刀压自内向外层层亘起,压下刀阵,护抵一时。
为堂主时,他自是清楚内堂十分,可……突而背后有什么一瞬闪过,他眉心猛突,面前此术,绝不是鹤知既有的术法!
是他叛逃而学的密术,还是另有——他人?
鹤知暂且闯不进这高压束起的屏障,可沂越却明显感觉到周遭的空气愈来愈瘴闭,还有——风,越来越慢?
不对!眼前被蒙蔽了,他惊地发现意识也迟钝得厉害,这样,越久,越是不利!
沂越脑海中闪过什么,他缓缓将挺起的刀放下了五寸。袭来的剑尖立马刺破了屏障,沂越迅速侧身一躲,堪堪避开,又抬手过了十九寸,手下摸到了袭来剑身上的篆刻,而剑势又来,直搅得他手臂血肉模糊。
可他已心下了然,一刀劈开又来的剑气,“正雅剑,怕是已有百年未出过鞘了吧!”
“闭嘴!!”剑光袭来,因而眼前无物,沂越便闭上了双眼,凭着感应,便朝着那凌厉的剑势提刀抵去。
刀光与剑气纠缠在一起,化去了长剑的攻势,到底是大刀笨重的多些,虽而鹤知不住的向后退倒,但沂越前胸的绽开的伤痕更要多的惊人。
沂越喷出一口血,随意地抹了一把,刀尖垂地,劈开了近身的千万尸骸,可仍是拦不住这凶尸的千军万马,幽幽阴沉的声音大笑起来,“能逼得我用这招,也是你的荣幸。”
沂越不屑嗤笑了一声,“恼怒成羞的小人,”大刀起千钧,“那便来罢。”
冰融成了水淌在她的鼻尖,一路顺着脖子的曲线滑进了衣襟,空洞的眼仍旧木讷,赵淮序低头,垂在袖中的手隐隐颤抖。
一刻钟前,天旋地转,她一下拽了进去,拉进了无底的深渊,昏暗与晴白交织,许久,才缓缓看清了前方的光景。
玄青的长袍铺在地上,面前的男子悠悠地往桌上的杯倒水,动作轻且慢,他并不抬眼,而嘴角时刻噙着笑,“坐吧,殿下。”
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凝滞,他招手,示意赵淮序落座一旁,杯里缓缓冒出白烟,她默然打量,无动于衷。
暗光斜下,似暮色的昏沉,却半分暖意都无,若不是丝丝的白,恐怕也要伸手不见五指。这四周,除却面前的一方布设,空无一点活物。
男子倒完了茶水,慢慢端起桌上的杯,“怎么?殿下,自是要礼尚往来的,”他抬起头,落目就是那一双苍凉的眸,冰冷的,稍带了几分笑意,“不是吗?”
赵淮序收回打量的视线,语气冷淡,“你想做什么?”
季从霖笑了一声,似乎在思考,笑意含在眼中,赵淮序微顿了一下,“放我出去。”
“恐怕不行,殿下。”他笑道,又再次示意她坐下,“不如,我们坐下谈谈。”
“长话短说。”赵淮序微微蹙眉,言简意赅道。
“可真冷啊。”他笑着,将手上的杯盏里的水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殿下,你总这样与人谈条件的吗?在赵淮序迟疑的目光下,“当真是——算无遗策啊。”他似是真诚地慨叹,而赵淮序的眉心皱得更深。
“推波助澜,不知在这全盘的计划中,我算那一角色?还是那颗棋子?”他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笑着问道。
看着赵淮序紧蹙的眉,那笑意又显得更加开怀了,“不巧,尚通几分演算。你这卦,异于常人多矣。”他微微摇头,凑近了些,“既是死局破了,那——你这盘棋里,变数是谁呢?”
二人对视,季从霖笑眯眯的看着她,显得极有耐心,赵淮序目光平静,“方才在外与鹤知搏斗,说的话,不止讲与一人。”
男子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微微俯身凑近了几分,“殿下,你猜——我是谁呢?原本,这步棋,是准备于‘他’的吧。”他意有所指,笑意肆然,“抱歉啊,坏了你的好局。”
赵淮序不语,眉头微蹙着是难掩的淡淡怒气。“失了先机,仍然扭转局面,妙哉妙哉。我得收回话,皇室中人,当真有趣。”
赵淮序面无表情,“交锋现在可不是好时候,我要出去,你并不能拦住。”
季从霖摇摇头,手指点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黑雾飘浮了起来,慢慢凝成了具象,“回答前,看看吧。”
“你就仅限于此吗?——堂主?”狂妄的大笑回荡在黑暗,剑光狂舞,奇诡又曲折,斩在沂越用力上抵的刀刃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刀压层层迭起,满面的血混着汗,淌进了眼里,沂越一个重挑,终于拦开了这一击下劈。
“可惜了,真可惜啊,你说——青鸾在这,还可近我两分,还有那瑶云,”沂越紧拧着眉,手上的刀点在地上。
四周并无任何的气息,只有鹤知戏谑的话语,原先还可通过刀压判断方位,将嵌进地里的大刀拿出,他微微一顿,才花上成倍的气力拔出。
“可惜她们都死了!哈哈哈!是这天将你压碎,还是我的剑取了你的命呢?”他的剑光带着极忿的势气,竟势不可挡地挑乱了密不透风的刀压。
沂越抓紧了手上的大刀,只感觉力压千钧在手,惯来使刀如舞的臂怎么也举不起这久伴的武器,他睁开了眼,大口吸了几口气,头抬起,却顶在尖锐的剑尖上。
剑尖就要搅烂他的头颅之时,沂越突然也笑了一声,“可惜,尚贤正雅,竟都落在你这不耻之徒手中!”
“闭嘴!闭嘴……闭嘴!”他原本挑衅的语调一下破裂,硬逞的冷静下尽数的爆乱分裂开,他的剑势又是混乱,又是疯狂,剑尖一转,挽起的剑花转而砍在了沂越的臂膀。
沂越冷冷笑着,猛一睁眼,周身的压力暴涨,直接将鹤知弹开了几十寸开外,鹤知恨恨道,“本也不想让你好死,你非要继续!很好,很好!!”
沂越拔出了刀,不顾周身飞窜的剑气,将刀极慢地举起,乱石震动,土地破裂,山石都在崩塌,轰隆砸向地面。
鹤知盯着眼前,半块的面具覆在脸上,剩出的半只眼睛都是惊惶,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用过祭刀术了,他怎么还能举起刀!怎么可能再用祭刀术!这不可……
鹤知一连退后了十余步,手上的剑势乱挥了起来,霎时百道剑光挥去,洋洋洒洒。
沂越分毫未动,虽然数道剑气全落了下来,但手中刀刃越举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