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果儿接下来的一番话,终于让白月棠知道了她这一次冒死之行的真正目的。
黄河下游魏郡以东,武阳、齐、平原、渤海等郡屡遭涝灾。又逢两年大旱,本来以隋其时之国力富裕,赈济几郡,如九牛拔一毛。只是隋帝开运河征发无数民夫,加之连年用兵,致使民乱四起,山东之地遍地反旗。皇帝顾着平定叛乱,也就顾不得庶民死活,而各地灾民田地荒废、流离失所,又加入各地暴乱。
如此一来,无休无止,民变愈演愈烈。
荥阳巨富郭谦,一年间共高价进购了二十万石粮食,分批运往灾害严重之地。而在骁果骑与紫宸三院抄没屠杀郭氏一门之前,郭谦已将绝大部分财资换作金银绢帛,分几次运往长白山,经由王薄之手,转济山东。
最后一笔,也是为数最多的一笔,是将近三千斤黄金。郭谦分了四趟差门人弟子或托于镖局之手,这些黄金还未来得及上路,郭氏即被覆灭。
风声鹤唳,为吸引骁果骑与紫宸耳目,掩护这四路镖金顺利抵达。余果儿与韩疯子决定让翟让放出消息,江湖风闻郭氏遗孤身怀重宝,欲送往长白山资助知世郎,这才有了小客店群雄援助,血战紫宸的事情。
白月棠听罢心潮久久不能平复,想不到真有这样的人物,为扶危济困,救助山东,竟散尽家财,搭上一门两代。
所谓言传身教,连余果儿这样的稚子幼童,也能有视死如归的觉悟气度。
“你们家古侠遗风,当人叫人钦佩。”
余果儿苦笑着摇头:“一人之力,杯水车薪。知世郎苦苦支撑,前有张须陀虎狼之师,后有老病孤弱需要赡养,他也快山穷水尽了。”
她涩声续道:“死去的那几位刀客大哥,皆是为此。”
白月棠也不知怎么接话,想了想:“本来是桩你情我愿的买卖,他们也知道其中风险。不过说难听点,这里头的曲折算计,等天明你直接和魏老头说吧,人家要打要骂,你受着就是了,总不至于让你抵命,那我可不让他。”
“那你提到这武阳姓王的,又是怎么回事?”
余果儿娓娓道来,原来武阳王氏经营水路,风闻郭氏覆灭,竟将先前采买的衣物、生药船只尽数扣下了。
“咱们势单力薄,这件事,只怕难办。”
白月棠寻思半天,亦无对策。这种地方豪族,势力盘根错节,战乱年代,关起门来自成地方一霸,想要虎口夺食,谈何容易。再者,如果耽搁时间久了,只怕错过大海寺事件。
但他也没一口回绝,决定先找魏无牙打个商量。
次日,老刀客听完余果儿叙述,神色复杂,最终叹息道:“孩儿们人已身死,老汉也不能代他们说话。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咱是收了小哥你的金银办事,刀客么,嘿嘿,干的就是这个营生。拿多少钱财,担多少风险,这是自然。”
白月棠佩服他的磊落,老东西看着精明狡诈,却是个直肠子。
说到武阳王氏一事,老汉脸色凝重:“他们扣了知世郎的财货,自该由他亲自出头。咱们这么几个人,别说拿回东西,就是走进武阳城能不能囫囵出来,也该打个疑问呢。”
“是这么个理,果儿你看呢?知世郎那边有什么消息?”
余果儿怯怯看了老刀客一眼,低头道:“先前在濮阳听说的,他会亲自来武阳,一来接应我,二来也是要上门讨回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