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姥姥(2 / 2)我滴这个家首页

我爸对我妈说,你应该高兴,你六十五了还有娘还有爷,不像我似的,我娘爷老早就没了,你不应该哭,你应该高兴。姥姥确实应该是喜丧了,九十岁寿终正寝。

辞灵前瞻仰仪容,姥姥在棺中躺着,走的突然但却安详,脸上还是那么和蔼,就像是睡着了,看不出是已世的老人。这样看着姥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时候,每次过年姥姥总会给我一张崭新的五块钱作为压岁钱,那个弯着背总是笑着的姥姥以后再也不在了。

盖了棺将要抬棺的那一刻我是至今忘不了的,三舅在屋门口打滚,就像一个被丢下的小孩一样哭叫着找妈妈,旁边的人拉着他。那刻我更感觉所有人都是无情的,三舅的喊叫应该留下姥姥,不应该让姥姥就这样丢下我们。一时间院子里的抽泣声、哭喊声、唢呐声伴随着姥姥的棺木出门而去。

三舅家的表弟拿着姥姥的遗照走在最前,后面灵车缓缓挪动,舅舅们姨们由本家的近份在两旁扶着,悲伤欲绝,路的两旁围满了看客。我一直想不通出丧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我妈告诉我,出丧能看出这个家庭的所有微妙关系,哪家处的好与不好,哪家来了哪家没来,从孝服的穿戴上就看出亲疏关系。

姥姥娘家人打了顶灵祭,姥姥女儿家打了两边路祭,姥姥娘家人与我们这边商量做了三奠。跟梁山好汉聚义一样,听着主事司仪的喊声上香拱手作拜,三拜九叩。爸妈说路祭应该是由儿子家来打的,二姨家要买三舅家的脸,想着以后他家有白事要让三舅妈去当架客,二姨家提议路祭由女儿家出。大舅虽然现在回来了,但是已经名存实亡,没有什么话语权了。两个路祭三家总共拿了五百块钱,两个姨要让我妈少拿三十块钱,原因是姥姥没让我妈上学,我妈一直挂在嘴边,他们是想用这三十块钱堵上我妈的嘴。我妈当场就把三十块钱扔给了他们,对他们说不差这三十块钱。

姥姥的坟弄得不像样,只是用砖头堆成了个方形池子,用土埋了。妈说要打石匣坟,老娘子一辈子不容易。二姨夫说那样一家要多花三百块钱,二姨夫愧为老师,一生算计。妈气的咬牙切齿,舅舅们竟然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后来他们说不行的话,坟拆了重新砌石匣坟,我妈说,晚了。他们可能也觉得这样对不住姥姥,可是凉了的心想要再捂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是相信善有善报的,姥姥就是有善报。除了我大姨老早就上吊死了,其他舅们姨们都是有儿子的,我觉得我能来到这个世上也是沾了姥姥的光的,因为我奶奶家就不一样,到我这一辈跟下一辈,家家都是闺女。我妈说大姨性格文弱,跟对象时常打架,经常跑回姥姥家哭,最后还是想不开上吊了,那时候大姨才二十几岁。我妈是从来没看起过大姨的,说大姐就是不行,心太小,要打仗就跟他们打翻,不好过谁也别好过。

妈说这个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姥姥的,姥爷就会喝他那点酒。姥姥从十六七岁到这个家里,到大队里批地,跟别人来往,生孩子养孩子,天天围着锅头转悠,孩子大了找媳妇盖房子嫁闺女,家里家外都是姥姥操持,抛头露面,一辈子没闲着。可能她没让我妈上学,是看着我妈能替她分担,不然我妈的大舅妈从上海回来,知道没让我妈上学,对姥姥说,她那么聪明,怎么不让她上学,那不毁了她一辈子。姥姥只是笑笑,我想当时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无奈吧,姥姥应该比谁都心疼。

就是这样的一个姥姥,这样为别人付出了一辈子,兜兜转转没怎么享过福,她在离开我们的时候是否还在为我们着想呢。

妈说,姥姥叫王星英,在家里排行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