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古道,暖阳和煦的照在泛黄的林海中,萧瑟秋风穿过留下窸窸窣窣的摩挲声,澄明的天高辽阔下一袭白衣的少女端坐于半旧的亭台中央,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秀丽之极,当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萤光,眉目间是清蔚简令的书卷气息,她白皙修长的指尖夹着一颗莹润的白棋,思索片刻后置于棋盘一角,看着被杀得七零八落的黑棋,她在唇畔勾起一抹浅笑。
而与她通身气质全然相反的另一名少女则身着利落的短打,盘着左腿斜斜倚在亭台栏杆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右脚勾着鞋晃荡,半眯眼睛看着白棋落定后取下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问道:“阿韫,这就算结束了?”
女子清雅的面容在看向对方后终于裂开了一丝缝,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嗔怪道:“凤兮,出门在外我们好歹也代表着天机谷的脸面,你这也太过不修边幅了吧,我姜韫带你离开天机谷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
“里子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子呀。”凤兮小声嘀咕了一句,手一扬扔掉了狗尾巴草,直起了身子穿好鞋,飞快坐到姜韫对面支起下巴歪着头笑眯眯开口:“记得啊,不随便打架不随意喝酒不随意撒野,我都记得呢,不过阿韫,今日这盘棋何解呀?”凤兮这人惯会撒娇卖乖,此时早已悄然转开了话题。
姜韫懒得和她计较,打开凤兮在棋盘上乱动的手,缓缓说道:“假意投敌的障眼法,谣言四起的反间计,利用情报的诱敌深入,火烧粮草让敌疲于奔波,乱军中斩杀主帅瓦解军心,真真假假又虚虚实实,越军斩首八万,自此河东之地攻守易形,这次梁国输得不怨,往后列国再难撼动越国在南方的地位了,而将来他们必将后悔今日所为。”
“梁国输得不冤,叶雾输得也不冤,此次若非你在两军阵前故布迷雾,越军的那些计谋也难以施展。”凤兮此言说得真诚,与姜韫多年相伴,她格外清楚姜韫的才智,作为谷主的得意关门弟子,放眼天下谁也不敢小觑,否则肯定会付出代价,叶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叶雾?”姜韫悠然抬眸,眼底隐有轻蔑,随即摇了摇头,“她可不这么认为,她只会觉得我不过是倚仗了风渊宗的势力,甚至抢了她原来的一切,只可惜她从来不是我的对手。”姜韫挑了挑眉,开始收拾棋盘上的黑白棋,再开口语气就已经极为凛冽,“再看看吧,若是这次消息为真且她依要挑事,那就只能清除掉了。如今天机谷日益式微,而世道隐隐有大乱之象,天下共主可否坐稳这江山还是未知数,想入世担起重振天机谷声名的重任亦或是更进一步,定时阻碍颇多。岂能让这些人误了大事”
凤兮闻言也不震惊,只是撇着嘴耸了耸肩,对姜韫的决策,她丝毫不意外,这才是从天机谷走出来的人,雷霆手段下绝不拖泥带水,如果叶雾继续挑衅的话后果可想而知。不过姜韫后边的话却让凤兮陷入了隐忧中。
正在她思索时,古道上卷起了烟尘,马蹄如雷,隐约可见赤金色的大旗翻卷飞来,上面龙飞凤舞的绣着“齐”字,身着玄甲的将士策马而驰,在清晨尚未消散的蒙蒙雾气中掠过空旷原野,生生带来一派肃杀之意。
“阿韫,你等的人来了!”凤兮望着那风驰电掣般推进的黑云,略显激动,很是正经地整了整仪容,毕竟来者可是扬名天下的帝国将星,谷主难得夸奖的破军之将,也算是让人开开眼界。
相比于凤兮一脸的期待,姜韫倒是淡然许多,不过即便是读尽了史册中帝王将相之事,也不由得为来人的赫赫声名所吸引,缓缓将视线移了过去。
定北将军齐燮,大恒继大司马梁昉之后又横空出世的武将,十六岁入行伍,从底层一步步摸爬滚打而上,征北奚,平动乱,诛叛将,以一介寒士的身份于世家林立的昊都不仅站稳了脚跟,甚至官至二品,盛名与陈国上将军萧翻云并驾齐驱,可谓是当世一等人物,然而越这样,其一生所遇的坎和遭受的磨难也非常人可及。这不此时就算是你有通天本事,也不得不在皇权重压下离开岐山大营回京,名为述职实为赋闲。唯一庆幸的是这队定北军整装而发,神采奕奕,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姜韫眸光一转,起身径直走到古道边直面萧疏秋色中迸发的凛然威势,就那样亭亭而立,于满目枯黄里白衣飘逸,敛尽了人间风华,上前一步拱手而揖,扬声道:“来者可是定北军铁鹰卫,劳烦齐大将军请留步,在下姜韫有要事相商。”
清越的声音飘然落在滚滚马蹄下,而那些铁甲武士何等敏锐,闻声勒马,胯下灵动异常的神骏长长嘶鸣后骤然站立紧接着在原地打了个旋,黑色的潮水停滞了下来,卷起茫茫烟尘,马匹也不安的咴咴喷鼻,很快又恢复成井然有序的阵型。
“大胆,竟敢阻拦我等军务!”一声爆喝有如惊雷炸在耳畔,身着黑甲武士两脚轻磕,纵马向前几步,用马鞭指着姜韫横眉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