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时分
云翳在空中凝结,雨滴似落非落,空气中的水汽铺面而来夹杂着海浪的咸腥,伴随波浪翻滚的声音,被风卷起的浪花击打在船身。
一艘8000吨位的远洋渔船在深邃海浪的波涛中犹如一叶扁舟。
从万吨钢铁铆成的船体上耸立着数根如桅杆同直插云霄的灯来看,熟悉海事的人可以轻松判断出,这是一艘远洋鱿钓船。
像这样的改装鱿钓船最年轻的也是有着20多年历史的老古董,长期浸渍在海水锈蚀中和死鱼一般?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气息。在船上待久了的人也如此,单调的工作,单一的男性社群,单调的环境使得固执易怒,情绪不稳成为了海员的职业性格。
近来政府费老劲宣扬改善水手生活环境,有的船上配备了娱乐设施,游戏机,乃至是健身房。
去她娘的!
那些都是货轮和科考船,咱们这是渔轮,想都别想!咱们就如同在金字塔底端生活的供料一样低贱。
真是她妈的连猪都比不上。
青年男人两根指头捻着漏斗,往端盖滴上了最后两滴船用润滑油,劣质柴油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
完工了。
男人顶着一张面如死灰的脸,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年轻人该有的朝气,用满是油污的手在短袖上随意的抓了一把,刺鼻难闻的气味撕裂着鼻腔粘膜。
不禁想到了早些年间在小渔船上跑船,虽说不上轻松,倒是比这日子好上了不少。
小渔船的船长让厨师将捕到的鱼烹饪给船员享用,男人从厨房里端出蒸出的鱼油,分装成小瓶滴在轴承上进行简陋的保养,可惜粗糙保养的渔船寿命不长,因为抽检不合格被强制执行报废。
现在这艘渔船,捕到的鱼都是属于船长的私有财产,男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哪怕是船员快要饿死,船长也不可能将捕到的鱼分给底下的水手吃。
男人又熬到了换班时间…
收拾好工具,将油桶盖上,放在了集鱼灯架的旁的角落。
男人一直以来心不在焉,不可能注意到角落在不起眼的地方残留着一捧灰烬。
鱿鱼是趋光生物,捕捞鱿鱼主要得靠着钓鱿船上40盏强光集鱼灯将他们引来。
下一个值班的倒霉鬼要轮到爬上20米高的灯架去检修线路。
男人脸上麻木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麻木。只能暗自庆幸最苦最累的活没抽到自己干。
水手长不耐烦的催促声在宿舍那边响了起来。
眼看一个中年海员表情僵硬,不断的拨弄自己的手指,慢悠悠地走出船舱,到了甲板的旁边呸了一口。
富含着草原野性的咒骂声混杂着污言秽语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不想干现在就滚下海,妈的不要像个婊子养的唧唧歪歪给老子抱怨!”
“砰!砰!”水手长粗糙的手敲击甲板锈蚀铁块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船上的一众水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反而集在窗边讥笑着起身离去的中年男人。
水手长转身目光一拧,恶狠狠的着看热闹的海员。
众人唏嘘着,讪讪不已的起身离去,开始各自的工作。
在枯燥无味的海上生活中,欺压手底下的海员是高级海员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
看着同事挨骂时,船员的眼中竟流露出不亚于在岸上看肥皂剧的喜悦。
想到这儿,男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到那个二十多人挤在一起的小房间,从门口的桶里仅剩不多的朗姆酒中舀上一杯黑朗姆一饮而尽。
深褐色的液体混浊不堪,橡木味的苦涩中略带着一丝甘甜,入口润滑的口感与野性的沧桑刺激着味蕾。
跑船不能让你致富,但总的来说还是能让你脱贫,如果家里父母务农,张罗结婚的彩礼都拿不出来,那么来到海上讨生活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当水手们饮尽这杯朗姆酒,好似能将苦涩生活咽入腹中,朗姆的香醇别人耸耸鼻尖就能闻到,可是入腹的苦涩,只有自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