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蛋坐在长木凳上昏昏欲睡,对于这半个大字不识的汉子来说,这种四五年发生不了一次的集会毫无疑问是折磨的。
但是他不能不来,毕竟得给村长个面子,因为他不仅是自己的教书先生,而且他的儿子也是李二蛋儿子的教书先生,况且他本人和教孩子们习武的董老头又是至交。
“这次叫大家来,主要是说一下我儿透露给我的密信,事关最近几个月的……”
老村长的絮絮叨叨让李二蛋头昏脑涨,这让他回忆起了年幼时被这位老先生谆谆教诲时的难忘光景。
“大家回家后安抚好家里人的情绪,朝廷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二蛋的眼皮开始打架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读书这条阳康大道上寸步难行,他的武功天赋相较于读书好很多,放到别的地方高低算个天资卓越,但是放到这里,就显得有些平庸了,小镇的人们总是或文或武的有一技之长,她们也因此而自豪。
这就是神明的恩赐啊。
“情况就是这样,后续肯定会给大家分发补贴的,我保证,就这样,大家都回家吧。”
人群中,最先走的是庄稼汉们,她们大多面带怒容,却碍于老村长的淫威没有骂娘,剩下的多是些认识几个字的读书人。他们将思想藏在了心中,相较于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他们圆滑许多,老成许多。
也聪明许多。
一个衣衫最整洁,用料最精细的老头站了出来,他算是这座小镇里功成身退的典型代表,曾经位至三品,跻身兵部尚书,任职期间鞠躬尽瘁,屡建奇功,在六十五岁时告老,如今八十九岁,在家乡安度晚年。
此时,这个城府极深的老头盯着老村长,极力想要看出老村长究竟在想什么,而老村长却是云淡风轻的喝茶品茗,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一刻钟后,终于是锦衣老者先开了口。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恭敬地开口。
“先生,今朝廷减武生米粮,减书家纸墨,所谓何故,弟子愚钝,实不能解,望先生解惑。”
老村长用青瓷杯盖拭了拭杯口,根本没有正眼瞧锦衣老者。嘴里仍是那副说辞。
“朝廷有更要紧的事,无心顾及这里了,就这么简单。”
“什么要事?先生可否……”
“南蛮。”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所有的读书人都双眼睁大,面色苍白。先前一直在提问的锦衣老者却是最冷静的,他松开了因紧张而死死握住的木椅握把。下一刻,整个椅子在一阵噼啪声中化作了碎屑。老者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向眼前这位授业恩师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慢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踉跄的脚步与先前的阳刚稳健相比,几乎判若两人。
“你们还不走么。”老村长喝光了杯子里最后的一口茶水。看着剩下的人,这都是他的学生,而他,已经在这里教了六十年的书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这群沉默不语的乡下人一个个站起了身,向这位记忆中的先生鞠了一躬。
“感谢先生解惑。”
人群稀稀拉拉的散了出去,在最后一个人离开院子后,老村长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大门关上了。他又一跺脚。那张被锦衣老者掐碎的凳子竟然凭空悬浮,好似被神祇的笔尖所牵引,顷刻间化腐朽为神奇,整张木凳眨眼之间便恢复如初。
“父亲。”老村长一回头,便看到了他儿子李志钦站在他身后。
“怎么,你也有话要问?儒生馆那边应该有人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