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眼睛的形状十分秀气,是一双丹凤眼,瞳孔中有奕奕的神采,仿佛灵动的星辰,但期间猎鹰一样敏锐的杀气还是不由得让怀均脚底发软。眼睛慢慢“飘”了过来,怀均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那样,惊恐使他无法喘气。
“鬼啊!”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吼一声,表情就像吞下去了一百颗没熟的桔子那样扭曲着,同时手忙脚乱地试图转身逃跑。
隐形人的反应速度却是极快,他将怀均的手背过来,交叉锁死在背后,同时踩住他的后背让他失去抵抗能力。
“你别急,我对你没有恶意。”隐形人的声音很年轻,清冷而平静,如同月光下的海面。
“那你先把我放开行不?”怀均痛苦地哀求道。
隐形人微微松开了掣肘。但怀均想要借这个机会再次逃跑,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极快,下一秒又把他重新控制住了。
“好吧,好吧,我不耍小聪明了行吧。”怀均举起双手,意思是放弃抵抗了。
想想也是,以对方的身手要是想害自己简直太轻松了,挣扎也没用,倒不如坦然面对,对方既然不立刻杀死自己,说明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黑衣人继续说道:“这护士是‘终焉之庭’派来的刺客,要是我晚来几分钟,你的尸体已经凉了。她在等一个杀掉你的时机,这时候外面刚好没什么人。”黑衣人指了指护士裸露的大腿,丝袜的上端的确夹着一柄短刀。
“那你是专门掐着点来吗?你又是谁?”怀均没有在意他所说的这个奇怪的名字,而是不甘示弱地斗了个槽。
对方对前一个问题不置可否。“我也很想现在就告诉你我是谁,但还不是时候,所以就只能穿成这样。
“类似的危险以后不会少,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提防一点。当然了,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但很难保证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不是,凭什么呀?”怀均怒然质问,“凭什么我就要碰上这种提心吊胆的破事呀?你们觉得很好玩是吧?”
“因为你看见了‘苦路’。”隐形人说出一个不明其意的词。
“我不管你们怎么神神叨叨,但再这样下去我前途和心态都要砸了,和摔碎的西瓜一样,彻底砸个稀巴烂。”怀均指的当然是高考。
“噢...你说这个呀。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可以免试入读省城最好的大学。”隐形人似乎在斟酌着字句,又仿佛觉得怀均所担心的高考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样,语气随意而散漫地吐出这句话。
省城最好的大学?那不就是...杭江大学么!那不仅是全省最好的大学,同时也是一所985名校,能上这个学校的学生都会登上本校每年高考光荣榜的前几名!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因为他的三模分数距离这所大学去年的最低录取线差了大概140分,这几乎可以用天堑来形容。这所大学在全国是有实力竞争全国第三的、仅次于清华北大的存在,就连复旦交大,也不能说完全有把握胜过它。怀均的父母一向认为他能上一本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和这种顶级大学扯上关系!
等等,万一这人说的是假的呢?我凭什么信他?他是谁呀,能安排人上国内最顶级的学校?
“我凭什么信你,你说啥就是啥了?”怀均语气强硬地质问着,事实上内心已经开始隐隐动摇了。
“你不用信我,反正我也用不着你信,这件事你就是个被卷进来的无辜人群,我们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和保密原则才对你给予保护措施,别自作多情。至于保送杭大的事,那是因为我们和这所大学签过私下的合作协议,你也别和其他人说,到时候我们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你进去。”那人用平淡而带点轻佻的语气宣告了自己对怀均居高临下的绝对控制权。
“你这混蛋...”怀均嘟囔着,事实上也有点害怕把对方得罪,所以也没说得太大声。
“你可以走了,这人的确是在戏耍你,其实凌晨的时候你就已经没事了,我会处理好。”那人低头看向地上的护士尸体,他的语气总带给人一种他会将所有事情摆平的安心感。
“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这晦气东西刚刚真把我吓到了。”说完又和隐形人摆摆手以示告别,怀均走出病房去,他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停留太久,毕竟地上可是躺着一个沾满血的死人,这等狰狞的场面他不想看太久。
他走出住院部,便打算先回学校上课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里是更值得去的,家里?那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
离开了病房苦闷而带有消毒水气味的空间之后,一切似乎都被清洗过那样的舒适、干爽,他不需要再待在那个如同牢狱一般的大楼里了,想想就快乐无比。其实更加激起他兴奋的是隐形人说的那些话,难道自己真的能够直接保送杭大吗?他的家里有个堂哥,常被怀均的父母拿来作为激励怀均积极向上的教材,并且时不时地踩一捧一。其实堂哥也不过只是考了个中流211而已,假如自己能上顶级985,岂不是从此扬眉吐气攻守互换了?他不无快活地想道。
可烦恼也随之而来,像今天这样的危险,他不想经历第二遍了。可是按照隐形人的说法,似乎他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还有那个叫什么庭园的组织...真是头疼,那人怎么隐身的也不清楚,可能是某种光学材料的衣服吧。
想着想着他就走到了教室,里面正在上今天的第三节课。地中海的物理老师瞟了他一眼,其他人看到他进来便窃窃私语,仿佛他的到来为这个沉闷的空间带来了一些快活的谈资,他还无意间听到了什么“美女学霸”、“地下情”一类的说法,这几个词已经足够令他本就纠缠不清的思绪变得更加杂乱。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远方安设巨大时钟的教学楼主楼的顶层,一双狐狸般狡點的眼睛正像注视猎物那般注视着他,那双眼睛里的城府不输给隐形人。更诡异的是...在那双眼睛的黑色深处,一点如同海底冰山那样的蓝色正逐渐蔓延开来,仿佛冰龙发光的鳞片在深海熠熠生辉,冻结整片海域。
也就是这一刻,下课的钟声打响了,钟楼洪大的报时声从主楼传到校园的每个角落,传进正在看参数方程例题的怀均的耳朵里。他无端感到这钟声和平时的不太一样,但说不清不同点在哪,只是感觉那钟声像倒灌的海水那样,充塞进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塞满了他的五脏六腑,海水中有塞壬在歌唱古老的音乐,歌词仿佛某种古老而庄重的语言,他感到无法抑制的哭泣的冲动,就像是离开故乡几十年的人突然在大街上听见了熟悉的民谣调子。
在模糊的五感中,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身边议论:“好帅的人啊”、“他就是新来的代课老师么?”、“蓝色头发,cosplay吗这是”等等声音,但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他们议论的详情了。在即将沉入海底窒息之前,他感觉有一双大手在上方拉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