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勤道:“吾两个是伊的朋友,特来探望的。”
老者道:“嗷,那好,各位稍等,吾去通禀一下。”说着连忙向里面去了。
不多时,老者转回来,一面将两扇大门洞开,一面连声说道:“让各位久等了,请进,快请进!”
此时王忬已下了轿,但为离开时方便,并未将轿子打发走,而是一同进了大门。
只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汤勤耸了耸鼻子闻着说道:“呕,好香啊!”
连王忬也脱口赞道:“嗯,暗香扑面,真个是‘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啊!”
老者笑道:“各位来得凑巧,这花是今早刚刚才开的。”
原来,在门厅与轿厅之间的天井四角各种着一株玉兰,此时繁花满树,或白或紫,煞是好看。
正说时,只见有两位男子朗声笑着从轿厅门内迎了出来。走在前面的身高肩宽,漫长脸,舒眉朗目,嘴边三绺短须,看年纪约有四十六、七岁。他头戴方巾,内衬的黑丝网巾透过黑漆纱罗隐隐可见;身穿浅棕色云绸暗荷花纹直裰,腰系棕红丝绦,衬素色中衣;足蹬缎面皂靴,内穿白色长筒系带素绢袜。他身旁落后半步的男子中等个头,体态偏胖,年龄也在五十上下,方脸庞、高颧骨、双眼皮、大眼睛,唇边、下巴的胡子有些花白。他戴着顶“平头小样”幞头,穿件宝蓝色潞绸程子衣,脚下一双深棕色绸面布里长筒靴倒是很有些特色:鞋面用细线密针刺绣出方格纹、方点纹,筒口处绣着卷云纹。
那高个男子边走边拱手笑道:“‘鸦鹊叫,行人到。’这话可是不假不咂!早起可鸦鹊在窗户外头叫个不停,俺就说今了白天肯定有贵客临门。看看,这不头晌午就来了不咂!”
那方脸、中等个的也说:“呕呦喂,真的是这样子啊!那只鸦鹊啊从清早起来就‘叽叽喳喳’叫得来没完没了的嘞!”他的声调又尖又细,一副“女人腔”。
王忬也忙迎上前去,深深打个揖手道:“来得鲁莽,惊扰宅主,实在是惶恐得很,惶恐得很。”
“哎,这样说就见外了不咂!”高个男子道:“俺这个人最好交朋友。你们既然是尚谦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李开先的朋友。都是自家人,太客套了就不欢气了不咂。啊,哈哈哈哈……”
尚谦是王子让的字,王忬此刻也明白了他就是那个矮胖些的男子。
“是啊是啊,自家人就勿要客气了啦!”王子让也尖细着嗓子说道。
李开先因见王忬外罩灰紫色絁质皂色宽缘边直领披风,前襟纽扣用一枚精致的小葫芦做成;内着草绿色暗菱花纹绢料直身,脚下是一双革翁靴,他身旁的汤勤也是一副商家打扮,便问道:“请问老板尊姓大名,是在哪个行当里头发财的啊?”
王忬道:“鄙姓王,名舍予,表字庶望,做些古董生意,养家糊口而已。”他给自己起的假名、假字是有讲究的,因其本名“忬”是双音字,即可读“豫”也可读“舒”,把“舒”拆开就成了“舍予”;而他本来的表字是“应民”,乃“体恤民情”之意,改为“庶望”,其意不变,而且,还暗含了他作为巡按的为官职责所在。
汤勤笑道:“吾们老板买卖做得好,修桥补路的善事做得也很多,在太仓很有名望的。”他很老道,不替主人吹嘘财富,而是渲染德行。
“好哇好哇,来来来,往里边请、里边请!”李开先更加高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客人经过轿厅朝大厅而去。四个轿夫留在轿厅歇息,自有老管家照应。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