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难,楚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可当看到说话者为柳丹卿后,心中顿时了然。
此人心胸狭窄,生性凉薄,仅因为一幅画,便可以带人去寻恩师的麻烦。
如今师父死了,似乎是怨气尚未排解完全。
想要迁怒于自己?
在场众人大多皆为武者,眸光锐利如电,寻常人被这般注视,只怕话都难说半句。
但楚闻如今修行养神法,本身也凝聚出五指粗的气息,属于半只脚踏入练劲层次。
更别提还有着法种“威势”加持,寻常一关强者的注视,还不足以令他生出畏怯。
感受着数道射来的目光,楚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我只是观此画像有些恐怖,不像良善之人所作,因此有些走了神。”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当然不可能再承认这幅画与他有关。
当斩则斩,否则真就黄泥落裤裆了。
此话说完,周遭射来的视线瞬间减弱了些许。
“只是这样吗?”这次开口的并非柳丹卿,而是一旁的徐书:
“听闻你与那沈应关系不错,前几日他冒犯周府家丁,被扭送进了大狱。
“结果没过几天,便发生了大狱遭劫,以及周老爷遇刺一事,这真的只是巧合?”
大厅内的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众人各怀心思,都默不作声。
这是狗急乱咬人,想拿我做替罪羊?
楚闻不禁疑惑,这徐书针对他有情可原,可柳丹卿与他又没什么交集。
仅仅是因为王老的一个“选择”,便令对方恨上自己?
未免有些夸张。
“扯得有些远了。”梁峻适时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城内每天都有人入狱,没有证据可以表示,劫狱之事与单独某个囚犯有关。”
末了,梁峻话锋一转,看向柳丹卿:
“再者说了,这起事件中,柳画师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难道还摸不清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的柳丹卿脸红气短,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在为我出头呢?楚闻心里好笑。
周行之死,除了徐书擅离职守外。
他柳丹卿“调虎离山”,也有不小的责任,甚至是嫌疑!
如今竟还敢祸水东引,狺狺狂吠。
摆明了给人一种,想要“尽早脱罪”的表现。
落在有心人眼中,平白多了几分嫌疑。
……
出了周府,楚闻推着轮椅,二人依长街缓缓返回画坊。
“城守只给此案三天时间,表面上是说给所有人,可实际上,真正着急的只有徐书。”
梁峻语调平淡,没什么感情道:
“疯狗急了会咬人,明里暗里的,都要多提防些。”
说这话的时候,梁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发出闷闷的声音。
楚闻默默地点头,将对方的话记在心里。
此时的周府街对面,高墙边。
一短发少年扫了眼离开周府的诸位大人物,不屑地嗤笑一声,悄然退回暗处。
……
回到画坊,如今时辰尚早。
将梁峻送回自己的书房,楚闻便被赶了出来。
无奈下,只好去了他女儿的房间。
楚闻刚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梁清梦纤弱的身子趴在桌案上。
乌黑长发披散开来,遮挡住了上半张脸,只能依稀看到线条流畅的白皙下颌,以及浅粉色的唇角。
看样子是睡着了。
这丫头情绪不佳啊……平日这时候正是生龙活虎之时,看来王老的事,对她也有些影响。
楚闻觉得,自己今天或许可以提前下班。
他在另一条桌案前坐了一会,忽然感觉后背有点儿凉。
扭头瞅了瞅,发现梁清梦身后居然还开着窗。
……你不冷,我冷。
叹口气,楚闻走了过去,刚想把窗关好。
忽然,身后的梁清梦猛地直起身体,下意识后退,一脸戒备地表情。
像一只应激反应的小兔。
揉了揉眼,发现是楚闻,身体顿时松弛下去。
“你别关窗。”
她嘟囔道,声音沙哑。
楚闻看了她一眼,头发乱糟糟,双眼迷离布满水光,看人都是眯着眼看的。
“为什么?你…热了?”
梁清梦这会也清醒了些,用手拢了拢头发,声音细若蚊吟:
“你上次不是变出一只金丝雀嘛,它从窗户飞走了。
“我就想着给它留扇窗,看它什么时候能飞回来……”
楚闻听完,一阵无言。
……
……
这个季节天黑的很早。
楚闻从画坊离开时,太阳才刚刚西沉。
不过是与相熟的执事说了些话,天便完全黑了下来。
今晚天气格外阴冷,月光被掩埋在云层中,泄不出半点光亮。
街边住户早早关好门窗,熄了蜡烛,生怕招惹来流窜在外的囚犯。
以及那些喜欢杀人剥皮的凶恶教徒!
空旷静谧的街巷,唯有楚闻一人的脚步,在幽幽回响。
若有旁人在此,定会觉得分外渗人。
“有人跟来了……”
甫进入一处街角,楚闻耳廓微动,敏锐的捕捉到身后某处拐角传来的异动。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走着,只是速度加快了些许。
并且开始有意无意的钻一些小巷子。
尤其挑那些弯弯曲折的宅巷,身影一旦没入其中,就似泥牛入海,难寻踪迹。
几个呼吸后。
几名灰袍人影,出现在楚闻方才所在之地。
一个个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与此同时,众人斜对面的墙边,同样冒出一名灰袍人。
身材明显高大许多,肩宽体阔,脚上踩着木质的鞋履。
他比了一个手势。
众人会意,立刻分散开来,鱼贯涌入数条狭窄的巷道。
黑漆漆的夜里,这些灰袍人仿佛一只只飞蛾,寻找着微弱的火源。
……
“这家伙,怎么这么能跑?”
“你说,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们?”
两名灰袍人寻觅着楚闻的踪迹,一边低声交谈。
“别瞎想,他一个没学过武的,怎么可能有那种敏锐感知。”
“嘘,他出来了......”
两人同时噤声,望向前方不远处的街口。
视线范围内,一少年身影缓缓出现,并一路往前,朝着越发宽敞的长街走去。
此时,两侧仍有几家酒肆尚未歇业,昏黄的灯笼洒下绵薄的光,将少年背影映照的格外清晰。
“按计划行事!”
二人对视一眼,一改之前的小心谨慎,竟直接迈开步子跑动起来。
于此同时,另外两处方向也窜出数道灰袍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