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佛是魔，只在一念之间。”

“一心，你可了悟？”

是那经年信笺，初见即诀。

“——莲友慧海合十 九月初一”

最后的最后，是那侘寂之间，他与那老和尚初次相逢之时，他所听见的第一句讲学。

“一期一会，会者定离...”

而一直未曾忆起的被他打断的后半句，却忽而在此时于他脑海响起。

“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般若紫阳悲从心起，不由大恸道：

“住手——你杀了我罢！”

“哼，可笑之至。”慧恩垂眸，即便他亦是手臂发颤，却不禁冷笑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你竟还以为老衲想要你的命？孩子，你分明知道老衲想要什么，你若不愿看见如此光景，便将这匕首拿去——”

般若紫阳面上血泪纵横，却只是摇头道：

“你杀了我！你若是恨，就杀了我...”

“我不愿，也绝不会再杀一人！”

可慧恩仿佛尝到了折磨这对半道师徒的乐趣，此时唯独可惜的却是自己那位好师哥，再不能睁眼看看这副光景。

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被剖肉剔骨，亦或是眼睁睁地看着徒儿离经叛道——不论哪一种，都可算得上是此间绝景了吧？

“......”

般若紫阳只睁着那无明之目，似是瞪视着眼前这昏聩癫狂的老僧。

而慧恩却若有所察，只听“咔嚓——”一声，竟反手将般若紫阳下颌一卸，他口中流出一丝猩红。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慧恩寒笑道，“杀了他们。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般若紫阳双目圆瞪，却再次摇头，挣扎着说道：

“不...我不愿...”

饶是下颌分离，他却犹然自那浑浊口齿之中吐出几个字来。

“好。好得很。”

慧恩此时也形如修罗，只喘着粗气，伸着血红色的老掌说道：

“看来那秘籍不在这儿呢...不知你有没有摸过人心？不如我给你摸一摸，看看你师父究竟是不是如传言所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般若紫阳几近崩溃，只是兀自摇头：

“我不愿...”

“我不愿...”

“不愿...”

“那可由不得你。来，孩子，你还记得血的滋味么...”慧恩极为亲昵地握住他的手，竟当真要他行这丧绝人伦之事。任凭般若紫阳如何挣扎，却难以脱开这如钢如铁的桎梏，以及那冰冷黏腻的血肉触感。

“嗖——”

正当此刻，几道银芒如露如电，打着旋冲两人飞掠而来。

那是所剩无几的几枚银镖。

哪知慧恩只是反手振臂，那银镖自然被他如数奉还。这一回，那面覆刀疤的朱衣男人却因着身形迟滞，没能及时躲开。银镖没入血肉，他不由闷哼一声，猝然倒下。

“可惜。见证之人又少了一个...”慧恩冷冷说道，“不过也无妨。老衲说过，再妄动，就先杀了你！”

曾不悔脱力于地，几欲昏厥。

四下寂静，除却那药人作乱之声，与那西州首领杀戮之声，却再无哭泣哀求之音。

慧恩老眼一眯，顿觉不对，向那般若紫阳看去，竟见那年轻僧人胸前正没着一枚月光银镖，那银镖入骨三分，已然刺破心脏，令他顷刻之间了无生息！

他胸前血流如注，面上却带着一抹了然的微笑。

最后一枚银镖，那花哨的尾翼却并未如期燃起。以至于借着几道炫目银光，它竟真能在慧恩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原来方才一击解围是假，乘他不备于他手底下杀人才是真！

——这向来自负的老僧自然不会想到，曾不悔竟会出手如此果断，直接了结了对方性命！

慧恩自是目眦欲裂，惊怒交加，回首断喝道：

“你！！！你怎么敢…！”

“你这…你这老畜生，当真是又瞎又聋……”

曾不悔挣扎着撑起身子，即便狼狈不堪，他却冲着慧恩冷笑道：

“他说不愿，你没听到么？！！！”

——曾不悔敢肯定，这一定是他这些年来月光镖使得最漂亮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