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将军们包括了冯劫、任嚣、涉间、杨熊、公子将闾、冯无择等,当然胡亥很希望章邯、王离这两位大将军也能在场,可惜一北一西,都在数千里之外。
“兵练!”这几乎是将军们众口一词的回答。
“如何兵练?”胡亥满脸带笑:“当然矛戟、弩射、剑盾、阵攻、守御、还有马战等,这些基本能力是要练,不过不是我想要说的。”
胡亥颇为严肃:“我想要的练军,除了基本练法之外,是想要各军可以在自身内部,进行模拟阵战,进行单卒射箭比赛,进行单卒之间、三锥阵之间的搏杀,也就是全军大比武。”
“圣上,”说话的是公子将闾:“单卒、小阵间比拼,弩箭、马上弓箭的比拼,军中日常都是有的。至于圣上所说模拟阵战对攻,小规模百卒之间的比试,也有,而且频度不低。”
“百卒之间,规模太小,朕不是很满意。”胡亥先把基调确定了下来,“无论是中尉军、北疆军、河西军、守关军,当下实际上都没有大规模阵战的需要,所以我是担心这样让大秦军旅给闲废了。”
他不等将军们辩解继续又说:“当然了,山东未复,无论是王离还是章邯,都憋着一口气,各关隘守军也不会轻敌懈怠。所以就现在而言,朕其实不用担心这个。”
“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胡亥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若山东全境收归大秦后呢?先皇父于兼并六国天下一统后,仍然先后打了两次大仗,即驱逐北胡匈奴和征伐百越。现在匈奴被章邯和王离在一北一西压着,百越之地暂时也顾不上,那地方其实也不那么重要。那么山东尽复之后,是不是就剑戟入库、马放南山?”
他再次加重了语气:“大秦自始皇帝到朕二世皇帝,说是要百世、千世而传下去。朕也先不去想百世、千世,周传世八百年,秦怎么也要超过周吧。但天下无战事,军旅必朽,所以朕所说的兵练,是要让秦军永远不朽,因此不但要有练军之律法,还要有练军效果之比较。”
“我有个思路,”胡亥不再那么严肃,但依旧认真:“就是以北疆秦锐、河西秦啸、中尉与铁壁卫尉、关隘守军为大军团,军团内练军比武,以曲的规模模拟阵战。而每年夏、冬两季农闲时,在各军团比武中选上中下三曲,以中曲来咸阳比阵,以此考量各军团兵练成效。”
“朕既然生出了这么个想法,就必须实行。”胡亥最后说道:“具体怎么做的更为合理,就是各位将军考虑的事情了。”
六英宫里冷场片刻,将军们都在消化皇帝的话。
这实际上就是把胡亥上次去函谷关见刘邦后,回咸阳路上跟陈平所说的事情正式开始实行起来。
“圣上的意思臣大致明了。”任嚣先发言:“就是在正常的日常军操之外,加入拟阵对战,激发军卒及军将们的斗志,让练军不会成为形式。尤其是天下安定而无战时,保持住秦军的战力不衰。”
“精辟。”胡亥就差给任嚣鼓掌了,“以拟阵对战,考量一个军团整体的战力,让各军团都不能懈怠之外,也是对领军将军们组织军伍能力的考量。”
“只是如此一来,”任嚣是铁鹰锐士,不是马屁精:“按征战而练军比武,则粮秣也将按征战消耗,此其一。其二是圣上所言的,军团,嗯,中尉与卫尉尚好,其他军团各军各部分散,军团内比武就要调集行军,又增粮耗。”
他向胡亥一施礼:“更不用说加强练军还有矛戟、剑盾乃至箭弩弓的耗损,马军还有马匹的损耗,圣上此诏将会大增兵费。臣粗略一想,认为比通常练军之法要至少增三至五成军费,倍增也非不可能。”
胡亥看冯劫等人都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显然很赞同任嚣的分析。
“朕既有此议,也是仔细想过的。”胡亥并没有被任嚣开出的耗费吓着:“现有卫尉乃原各宫中内侍所组,不要小看了这些宫隶,他们与朕的山地曲练军强度都很大,各军团若有不服气的,可以选军团内最强的曲来和铁壁军对战。朕就不用山地曲来对战诸军团了,那是欺负人。”
胡亥是把山地曲按特种兵来练和用,宫隶卫尉则是当作快速反应部队来练兵。
他很自得的笑着:“确实如任将军所言,对比以往卫尉的支费确实高了五成,但我也有两个考虑。一是着眼当前,山东肯定要复,军力绝不能弱,所以该花费的朕不吝啬。二是若天下尽复,安定太平,北疆军团和河西军团因为防胡的需要不可减,而守关军显然可裁撤大半,留将不留卒,对百姓的定期兵练因为每年的时间不多,所以耗费也就相应降低了。”
“而且,北疆、河西所需粮秣均采用屯田自给的方式,真正给百姓增加的军费压力,就是军械制造、买马养马之类,在司农增加粮产、少府增加匠作物产以及商贾贸易抽征租赋下,只要国富民强,这些支费就不会成为大问题。”
“诸位都是久经战阵且带军治军多年的老手了,空说无凭。”胡亥一点冯劫:“就由太尉为首,将现有兵练军律加入我所说的军团内和军团间的阵战比武内容,然后计算需增的粮秣辎重消耗,早日报给我来看。就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先看一个初步构想。”
皇帝这显然没多大商量的意思,二是直接口诏让他们干起来:“同时快传给章邯和王离,他们的想法也尽快收拢到一起。”
“九原屯田卒那边,也要参与进来。告诉章邯和伍颓,在屯田卒中选的军将加强培养,并在农闲时由秦锐骑军模拟匈奴骑,让屯田卒抵御。”胡亥伸出两个手指:“两年内形成战力,让朕在需要的时候能立即将章邯军至少调出十五万。”
“对了,”胡亥又想起一事,“春过夏至,北边应该也景色宜人了,朕准备北巡九原。”
荥阳,清晨。
一夜过去,荥阳城下仍然有一些地方在晨曦中懒洋洋的舞动着黑烟。连续十数日的攻防战,城内军兵疲乏,刘邦和周勃、樊哙等守城主帅们也同样都睁开仍然布满血丝的双眼从榻上跃起,以冷水洗面,准备新一天的大战。
“大王,”张良急匆匆的拿着一卷竹简走入刘邦的行宫大殿:“这是夜里从丞相那边快传而来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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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人快传之法是现成的,尤其若不加密就更为简单,也就是想的到与想不到之间的差别,所以陈平与刘邦谈判的结果快传报到咸阳通过后,潼关就派六百里加急将快传的架构、编码方式等法送到了陕县,再由陕县派出六百里加急送往雒阳。
此时刘邦和张良甚至还没抵达荥阳。
萧何拿到快传应用之法后,就开始搭设从陕县到雒阳,从雒阳到宛城、宛城到纪郢的主干传讯线,当然从雒阳到偃师、巩县、成皋直至荥阳这条线最为主要,也是最优先架设的。
不过快传架到到巩县后,萧何考虑到荥阳、成皋都是未来楚汉相争中易于为楚军围困之处,木架白日传讯在越过楚军的包围线时很容易被掐断,所以只采纳了夜间灯号传讯的方式并得到了刘邦的允可。
萧何的动作很及时,雒阳到荥阳各快传驿站同步架设,刚刚完成荥阳就被西楚军围困了。
当然在项羽尚未抵达荥阳城下前,咸阳对秦汉协议的修正要求也已通过常规的六百里加急送到了荥阳。刘邦自知自己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所以一律同意,让萧何拟定最终文本,与秦正式订约,反正他的王玺也在萧何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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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进来时,刘邦正在吃朝食。正常的朝食通常在上午,可荥阳在战时,一旦今天攻防继续,可就没有朝食的时间了。
“彭越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刘邦见张良进来马上问道。
张良先将竹简轻轻放到御案边上,然后回到下面的席案上坐下,内侍立即也给他奉上了一份早餐。
“丞相传来的消息称,彭将军已经攻下昌邑及周边七、八个城,正在向西准备进攻定陶。”张良边吃边汇报着:“若定陶落入彭将军之手,项王恐怕在荥阳城下就待不住了。”
总算有了个好消息,刘邦紧绷着的脸松泛了不少:“秦人这个快传,说穿了也没有多稀奇,可当初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荥阳内外隔绝,只有敖仓与鸿沟的通路尚存,按说消息也能传到,可都不如这个灯号快传来的便捷和迅速。”
“这大约就是司农参所言秦帝的奇思妙想吧,臣认为这应该也是秦帝想出来的,哎,一个重匠作不重江山的皇帝,谁想得到?”张良半带感慨半带讥讽的说着:“大王在这儿血火奋战,可知秦帝又在做什么吗?”
“身处关中非战之地,自是比孤活得惬意。”刘邦嘀咕了一句:“有关中的消息?”
“是,关中消息称,秦帝已经北巡九原去了。”
刘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孤记得其东巡后,山东乱使之无法出关中,结果就南巡巴蜀,西巡陇西,现在又北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