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章95中上:扫积弊撒豆斩将,遭劫难张进李退(1 / 2)残唐五代第一部:王风委蔓草首页

李骧一从毬场散出,便将他积攒的一肚皮话倒给了张察一伙,这伙人再一扬散,突将一军的将士便都捂了脸作笑,回到里坊少不得便要将高骈“焚符降神”、“撒豆成兵”的戏法进行一番嘲讽,末了还要拍着自己脸道:“我们突将是没脸了,那厮们是要没头!”当然他们的这些言行并不是深信鬼神无用,而是他们希望今晚请命的鬼神是无用的,若是这五千弱汉真个得了神助,破了蛮兵,那么突将一军的好时日也就到头了!

“九天玄女谁见着了?神将神兵谁见着了?不过是装神弄鬼,欺我蜀人愚陋,笑我蜀人没鸟!”第二日,突将将士在市中吃了酒,嚷起来便没了忌讳。甚至见了太平将士也不知收敛,反而故意嚷给他们听,不是说蜀人怯懦么?咱突将可是胆包身!

当张杰将这些言语报给高骈听时,高骈只是笑了笑,张一良将了这些话来的意思他明白,他是要表忠,同时也希望得到些安抚,为何这次出征没有他的名字。可若是他这也思想不明白,这点委屈也不能受,要他随在身边又有何用!

“知道了!”

高骈身也没转,他的眼睛始终盯在壁上的舆图上,击退蛮军于一时容易,要永世制住它便只有两道,一是犁庭扫穴,铲平龙尾城;一是择善地修城筑堡,以控其进退。

张杰只得从中堂拜了出来,他比进来前更失落了,相公竟一句温言也不肯赐。转出左廊不远,掌书记王殷却追了过来,一脸温厚的笑容,抬手道:“公何事烦恼?可言说否?”张杰叹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书记,末将有了罪过,却不自知,如何得了!”王殷道:“此话何来?”张杰道:“相公面冷!”王殷笑道:“公过虑了,相公自绝粒以来,道行精进,世情日远。前些日前在灞上,三相公来见,也是这般冷面冷语!若真是有了罪过,岂得留你在城,一早发遣回郓州了!高霸年青粗疏,故留你纲纪一城,此意不可谓不厚!”

张杰朝远处的牙卒努了努嘴,道:“这些不是纲纪?”真要如此为什不命他做押牙?大概还是要等梁缵、韩问!王殷道:“是纲纪,都是纲纪,一阴一阳么。现在将了公在衙内,营中无人,蜀人又不乐!”后面这话说得很轻,按了按他的手臂。张杰会到了,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实情,新帅入府若外视本府军士,军心必离。

王殷又数说起高骈连日来的辛苦,既记挂着雅州蛮事,又筹备修筑外城事宜,又纠察市肆弊端,又检询滥官,又检看一府军册,便是府中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忙得头颠足举,奔走不暇。送出衙门,又将他扯到门前仪仗架子一端,揖手道:“公诸事多上心,使相此番整饬,官有哭者,吏有哭者,军有哭者,民有哭者!小人喻于利,难保没有哄闹的!”张杰点头,道:“末将也听了些的,书记何不劝相公待蛮退再徐徐为之?”王殷摇头道:“劝过的!只说:暴雨不终朝,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张杰便也不敢说什么了。

王殷回到中堂,高骈已经坐在榻上翻看文案了。王殷心里其实不安稳,总觉得入府以来有些事大可再平章平章的,得了机会便道:“使相,突将嚣嚣,当有以抚慰方是!”高骈品了两口清茶,道:“何须过虑,老夫自有处置的。”

端着茶起身,快步走到舆图前指划着道:“持中,你看,这沐源川前山后河,形势殊甚。黄卓五百军守此却轻轻陷了,是什因由?”王殷上前两步,作了个恭听的样子。

“无军城!无呼应!”

高骈戳了戳沐源镇(注:今四川乐山市沐川),手指往东南划过殷州,戳着马湖镇(注:今四川宜宾市)道:“当在此处筑一军城,作殷州之右翼。既可扼住协州北来之路,又可呼吸相应,如何?”王殷仔细看着,不觉点起头来,两座军城各据形势扼要道,烽火相望,如何不好,只是这地应该还在南诏手里。见王殷一脸叹服,高骈兴致愈张,便指划起进攻南诏龙尾城的路径来。

三四天后雅州的捷报便到了,成都百姓的欢喜劲还没有过去,两三天后“蛮兵大溃,大渡河以北城栅尽复”的露布便高高扬扬地飘进了成都南门。突将一军多不肯信,各处打探消息,却是不虚,吃俘获的大酋便有三四十,不日便将枷到。那些往年破家破业、丧父丧母、亡儿亡女、失耳失鼻的百姓便都到衙院拜谢。到了俘虏入城那日,这些百姓从城外便夹道迎看,群情激愤,骂声如沸,抛石丢粪,挦发抓面,先打了个臭死。再拥进城去,随到市中一个一个看着斩了,又有各种泄愤的手段。西川军民见识了高骈的能耐,谁还敢放屁抛粪,便是突将也改了口,说玄女神兵是真请下来了,不然就姚归礼、陈珙如何破得蛮?

高骈一边令张璘、高霸、姚归礼、陈珙扼守大渡河城栅,一边下令所在诸州修复受损城栅。又遣军往沐源川筑城,马湖镇筑城置军一事,他轻轻地遣了突将右兵马虞侯张察。张察得了令,欢天喜地的领了一千兵马去了。

几天后,在城诸将晨参,高骈突然宣布突将一军额外钱米停给,突将将校前有得官牒者皆须交还官府。李骧等听了眼珠也掉了下来,凭什!凭什!这月禀、餐钱且不去说它,自己这正八品的监察御史的官牒可是五年前成都退蛮拼死赚下来的,当时长安不仁义,一定勒着要三百贯堂帖钱才肯赐告身,他家穷寒,不得已往费家借贷,足足三年才了帐,还是按着刀赖了他一年的息钱。

“使相!卢相公(卢耽)当初便与我等有成言,我等为国尽忠,为民出力,生死不避,又无过犯,怎得便夺我等功禄!”李骧一嚷,其他人便没有不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