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翔,此乃多事之秋,不易处处树敌,你刚受拔掖,都察院都御史的事情,往后放放,等我爹坐上首辅之位再说也不迟。”
仇鸾,字伯翔,陕西原镇人(今甘肃)。他先前说的那句话,本就是试探之言,想要探探徐正卿的口风,搏一个机会。
现被反驳,他也不恼,打个哈哈道:“我不过是看你们说得热闹,阁老如果需要,我在镇边多年,也有几个朋友,找些毛病出来,挤兑他曾铣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现在的处境以及和严嵩父子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要为对方肝脑涂地的地步,先前严世蕃和陆炳找上门来,让他设计陷害曾铣,此事需要冒的风险太大,相对而言,自是挤兑一下,就显得简单得多。
镇边虚报兵员名额,私吞兵部每年下发的马草粮秣例和死伤抚恤金,这种多吃空额、贪墨的现象,本就是众多边镇军官都在做的。
偏偏他曾铣显得清高,对他的做法诸多批评,另外,还整日对他的军事部署诸多意见,多次下达命令、文书要他整改。
这些事情他心中的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加上在回京之前,关于他吃空额的文札都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也不怕被人找到证据,就在方才谈话的间隙中,他已经想到了教训曾铣的办法。
严世蕃看他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有些气恼,阴阳怪气“哦”了一声:“伯翔这个时候怎么不怕了,还主动站出来帮忙?”
仇鸾情真意切道:“看东楼你这话说的,你和陆大人那天叫我做的那可是欺瞒君主的大事,而如今朝廷局势尚不明朗,我若真是做了,能成自然是好,可一旦不成,遭殃的可不仅仅只是仇某一个,还要牵连严阁老不是?只是整一整他曾铣,那便大不一样了,不是吗?”
“你个仇伯翔,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胆小如鼠?”严世蕃不可知否的笑了笑。
“严世蕃!”还没等仇鸾出言反驳,堂上坐着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严嵩便一拍手条,出声呵斥,“这不是斗嘴的时候。”
听得严嵩的一声呵斥,严世蕃不再说话,只是与仇鸾两人相互瞧了对方一眼,看得仇鸾刚生出来的激情又被压了下去。
徐正卿也一直留心的听着,回过身来,看向仇鸾,和声问道:“不知仇大人想要用什么手段呢?”
“我自有我的办法。”仇鸾一副老子不高兴了的表情。
听到这样的回答,徐正卿也不好再问,只好再次看向堂座上的严嵩。
严嵩怒目瞥向赵文华,好似在说“你举荐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赵文华也是一脸无辜,只好将目光投向徐正卿,用眼神诉说道:“我是无辜的啊,这人是你说能用的。”
不过,此事终归是还是利好于他们阵营的,众人也没有必要撕破脸。
仇鸾看着氛围闹得有些僵,他终究是受了人家的恩惠的,虽然回京之后,不能再吃空饷,但毕竟安乐不少,京官的收入也非常景气,最后还是主动站出来说道:“此事仇某保证给阁老办妥当了,若不能成,随阁老处置。”
“有你这句话,徐某就能放心了。”徐正卿看到严嵩脸色有所缓和,赶紧赔出笑脸,代为调解道,“实在不是因为不相信仇大人的能力,只是事关重大,必须每一步都有足够的保障,否则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希望仇大人能够谅解。”
语音落下,严嵩也扶着檀木椅子站起来,宽慰道:“今日两位登场献策,都怪东楼酗酒坏事,口不择言,这才闹了笑话,我代他向各位赔个不是了。”
“爹!”严世蕃一脸委屈的喊了一声。
“你休要再说话。”严嵩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说的是解决燃眉之急的大事,当初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想来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大家都没办法太过安生,而你们整日往严府跑也不方便,为了能够及时沟通遇到的问题,老夫给你们各派一个代为传话的人,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都说出来好让老夫知道,帮忙解决,如何?”
“学生自然没有问题。”徐正卿毫不犹豫爽快答应。
仇鸾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既然对方已经退了一步,那他也顺着台阶走下,默许了严嵩的行为。
到了这个时候,商议之事也告一段落,见外面天色已晚,严嵩也不再让他们久留,自叫管家出来送客。
徐正卿仍是坐着赵文华的马车回去,剩下严家父子的堂下,还有一场会谈。
严世蕃毫不保留的说道:“仇鸾此人太过桀骜难驯了,不是我们严家需要的人。”
赵文华坐他对坐眼神有些躲闪。
“此人当初可真是那徐正卿推荐的?”严嵩看向赵文华,终于问出了方才在众人面前不好问的话。
“自然是。”赵文华赶紧辩解,“当初他徐怀安的原话就是:‘如今放眼朝野,武将能坐这个位置,还能够于亚父有利的,就他仇鸾最为合适了’。”
严嵩听罢看向严世蕃,见他也默默无语,心中也大抵认可这个事情,思考了一阵,才说道:“当务之急,也就只能将就先用着了。”
边上的严世蕃瘫坐在绣垫檀木椅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轻轻的敲着扶手,阴恻恻的说道:“所谓春风得意之时,亦是隐忧酝酿之日,他仇鸾现在如此得意,在京中总归是会有些把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