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徐正卿第一次进入严府内部,整个府邸的功能与夏言府上差不太多。
府上养了百多口人,光是吃喝开销,说起来也是个无底洞,单靠两父子的俸禄和皇上近些年微薄的赏赐自然不够。
何况严世蕃还在府上养了几十个女人,所以这笔开销,更多的还是要靠门生或各个地方官的孝敬,多年下来,倒也从来没有过用度吃紧的情况。
严府前院。
严嵩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高堂之上,面前还摆了张紫檀木案桌,桌上文宝、账本齐全,严世蕃和赵文华分列两侧的首座。
另外堂下还有一个人。
副都御史仇鸾也来了,他隶属于都察院,主要负责的是竟是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诸多事务。
其实,按理说朝廷内政,与他并无太大关联,巧在他今晚正好来找严世蕃欣赏歌舞乐伎,便一同被叫了过来商讨。
毕竟严嵩能再往上一步,他也有更广阔的舞台。
恰其时,徐正卿被仆人带着来到正堂,大概看了一眼堂中之人,除了赵文华,众人也没见起身迎接。
严世蕃脸色还有些泛红,大抵是刚喝过酒,被催醒过来的。
赵文华走到堂前,叹了一声:“怀安老弟,你可算是来了,可知道朝中出大事了?”
“这个时候,能出什么大事?”
徐正卿故作一副轻松自在的状态,应付一句后,朝堂首严嵩深深一作揖。
“来京多时,都没得一机会上门拜访,学生在这里先见过严阁老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位在明史上臭名昭著的奸臣,竟然长了一副忠相,虽然老了,但气质和张居正还有几分相似,怪不得当初阳明先生会给出那样的评价。
听到他们开始说话,仆人已经悄然退了下去。
“哪里话。”严嵩一边挥手,让他落座,一边回道,“听闻你这几天,在家中改造庭院,颇见成效,不知何时请老夫去见识一下?”
神态虽然还是一脸平静,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位严阁老的心情并不好。
多少有几分责怪他自己在家瞎鼓捣,不关注朝中大事的意思。
“阁老这话说的就折煞学生了。”
徐正卿悻悻然,在堂下剩余一空座上提袍欠身坐下,虚与委蛇问道:
“一听到赵大人的消息,正卿便赶紧过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诸位着急到这个程度?”
“唉!”赵文华叹了一口气,满脸痛苦的说道,“那夏言真是片刻不得安定,前几天先去找了成国公,后来又去找了太子爷,这几天连上六封奏疏,请求皇上朱批收复河套之事,虽说圣心不向,也难当百官如此消磨啊!”
现在的太子,还是庄敬太子朱载壡,嘉靖十五年出生,十八年时,嘉靖将要巡幸奉天,故就被封为庄敬太子,授监国。
其母王贵妃想来也是取悦圣心的高手,自称怀上朱载壡之前,曾梦见一个穿着星冠羽服的仙人给了她一个婴儿,给朱载壡的出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给了嘉靖一个喜爱的理由。
加之朱载壡出生之后,聪明伶俐,不喜纷华靡丽,小心斋慎,见了嘉靖时,行礼叩头还多是“儿不敢时时举手,怕得罪上天”之类的诸多话术,因而深得嘉靖喜欢。
成国公朱希忠,是为当朝特进光禄大夫,兼太傅。
虽然多是荣誉官衔,无甚切实的职权,但其能得以和严嵩、夏言一同被批准入驻西苑,可见其亦是深厚嘉靖信任的。
这时候,夏言正是这位太子爷的老师,言传身教多年,感情自然深厚,所以即便先前严嵩等人再能揣摩圣意,当下也难以再保持作壁上观的心态。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正卿点了点头,“近来我们翰林院中的徐学士,多次禁止院中师生在学院中谈说朝中政事,学生的视听较为闭塞,还真是未曾听说这些事情。”
“诶呀,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赵文华抢话道,“现在你可有什么应付之策?那夏言真是一副臭猪肠,就在方才,宫里的公公来报,他竟又往永寿宫去请奏皇上了。”
赵文华绘声绘色的说完,在座的人脸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严世蕃相对初见时,目光中的审视倒是少了几分,不过,前面的路都是按照徐正卿的想法走的,到了现在他也还是想要看看,徐正卿接下来还要有什么想法。
仇鸾则是从徐正卿进来之后就是一副审视的目光,徐正卿这个人,他听说过,应该就是因为他的建议自己才会被调回京中任职。
严世蕃和赵文华没有刻意向他透露这件事情,但他从上一任的倒台事件中,能够打听到一些风声。
徐正卿却不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