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吏部的授官文书就公布出来。
还是和往年一样,一甲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官位从六品;二三名授翰林院编修,属正七品。
至于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分别以进士出身和同出身,赐从七品、正八品的官位。
不过对于二、三甲的进士来说,官衔云云都是暂时的,具体的职务安排、派选,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政。
说白了,就是岗前培训。
新科进士的观政时间一般在六个月左右,吏部再根据具体的成绩、现状,铨选出相应的人员去到地方任职,官职和俸禄都不会赐官的标准。
而徐正卿也再一次“出人意料”的,和殷士儋、张居正和朱大韶之流一起,被选为了庶吉士。
这些消息公布出来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的下旬。
京城的清晨,已经不似初来时那般肃杀,气温有了升高。
早市的街道上,依然热闹非凡,但京城的城池总体设计,始终受礼仪束缚严重,公用性的建筑颇多,繁华庄严气息更盛,相较南京之流的江南古城,少了几分氤氲水汽,自然少了几分豁达韵味。
徐正卿这几天,已经把闲时穿着的鞋子,换作了脚行商的布鞋,还用绳子把鞋面和袜子裹了几圈,跑起步来比较方便。
也就是现在的条件不太允许,不然他还真的想给那些鞋店,设计几款运动鞋出来。
他跑步回来的途中,店铺大多都开了,甚至很多这条街上的商家,都认得了他的相貌,还知道他是新科的进士,还有不少主动邀请他到铺子中去,免费给他提供早膳吃食的。
如此,一来可以结识新科举人,想着沾沾文曲之气,二来这时代中,新科举人也算得上是个名人,能为店铺带来不少的客流量。
徐正卿讶异他们的生意头脑,但往往也不会拒绝。
倒不是为了刻意树立亲民的形象,只是作为穿越过来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架子。
能跟市井之民聊聊日常,提前感受一番致仕归家的生活,本身也是好的。毕竟,真到他踏入翰林院的那一步,恐怕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很难有这种闲心了。
当然啦,这里头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带来的银子快用完了,囊中实在有些羞涩,也想要占占便宜也。
这些天,他已经和房东商量过,告知他日后可以用自己的名声做招牌,给他作宣传租赁的院子,房东也愿意省去他租下院子花费银子的一半。
双方一拍即合,徐正卿甚至还在屋里给他写了首诗,以供后面的住客鉴赏。
今日,他有意择了间汤包馆子,解决早膳,正值是早市的高峰期,馆子里的人较多。
老板是个四十岁间许中年瘦汉,他原本想要让里面的客人往旁桌挤一挤,给徐正卿空出一张桌子。
其实里面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后,不管是否真心,也是愿意这么做的,甚至还有不少人向他拱手、作揖行礼,但徐正卿还是摆摆手,在馆子屋檐下的桌子坐了下来。
点了一笼汤包,老板却上了两笼,还搭配了一碗肉汤。说实话,味道算不上惊艳,胜在肉香味纯正,少了诸多作料的食物,也会有它脱颖而出的特点。
三两个乞儿从馆子门口经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徐正卿,馆子老板见状赶紧喝了他们一声:
“你们几个小花子,还不快走,扰了客人看我以后还给东西你们吃。”
徐正卿这才回过神来,定睛去看,见三人年纪都差不多,大的十二三岁,长得十分消瘦,想来是吃过老板恩惠,十分听话的低着头,佝偻着腰,灰溜溜的走了。
徐正卿没去管,只是跟老板打听了一下情况。
“大人莫怪,他们几个人是陕西那边来的,家里人都想学那刘公公咧,把人带来京城还净了身,却偏偏遇上刘公公倒台,入不了宫。
这下可好,都成了无名白,流浪街头,也就我老汉也是看他们可怜,平时若有一些卖不完的包子,分给他们吃,导致他们饿了就往这边来,这才冒昧了大人……”
老板还以为徐正卿觉得被冒犯到,赶紧道歉,并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无名白,就是净了身,却进不了宫的阉人。这种人在历朝历代的京城都比较常见,其中,又以明朝最多。
一来可能是明朝太监的需求量大,二来,明朝有名气的太监不少。
那老板口中说的“刘公公”应该是刘瑾,这些人若真的能够顺利进宫,念在同乡的身份多少能得到一些提携,也算是博一个富贵的机会。
终究是因为窥视了不该窥视的东西,想象了不该奢望的生活,所以才会遭受常人不用遭受的痛苦。
和那些科考一生,最终都考不到功名,导致穷困潦倒的儒生有相似之处。
这些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每个年代都会存在,就像现在的京城,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这个时代中,最好的几个城市之一了,但城中也不会都是富贵人家。
叫花子会有,卖儿卖女的也会有,那些胡同里,被众星捧月一般捧着的,也不见得都是表面那么光鲜亮丽,不乏被卖入青楼的,也不乏扬州养的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