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聂子元才恋恋不舍地将嘴唇挪开,见坯子已经成形,印坯和利坯可以明日再做,便推她出门。
“时间不早了,今日该做的事我们都做好了,回房休息吧。”
英慈顺着他的目光,瞅到那胚子,心中格外满意。
用干净的手腕拥着他,脑袋埋在他胸前,不放手,老半天才用自己都不熟悉的细微声音,娇嗔道:“行,你先走。”
若是换了个人,这么说,聂子元肯定嗤之以鼻:幼稚!但这会儿,只觉得英慈可爱得不得了。
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道:“你先。”
英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若是那样,我会忍不住一直回头看你。”
聂子元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就不会么?”
英慈感觉到脸上泥越来越多,有些不舒服了,用袖子擦了擦脸道:“嗯,因为你比我吃的苦多,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比我能忍。”
“不能。”聂子元果断得说完,又想了想,“但你不愿意做的事,我都可以去试。”
聂子元认真说完,起身离开,然而没走出几步,他便微微侧过脸,显然是忍不住了,赶紧顿住脚,强行将头扭回去,不与她目光交接。
“回去记得洗脸洗手,不然老鼠看了,都会害怕。”
他勾起嘴角,目不斜视得继续前行,出了拉坯房大门。
却没有留意到房外有一道黑影比他先跑开。
那黑影的眼,从他进入泥房后,就盯着英慈——
冯睿智死死攥着拳头,额头鼓着青筋,憋着气跑到润浆的桶旁边,一把抓起其中一只粗桶,将里面还没沉淀的清水往头上浇了,这才觉得头凉快了些,忍住了没有咆哮出声。
原来“杜焕义”可以如此温柔。
只是这份温柔与他完全无关。
留给他的只有冷漠和绝情,让他从明德书院最耀眼的学子,变成人人鄙视的败家之犬,也毫不歉疚。
甚至,她压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被识破后,还联手众人假装男子继续骗他。
他比聂子元到底差在哪里?
冯睿智在屋檐的阴影中站了许久,直到聂子元离开,英慈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探出头,四下张望,接着蹑手蹑脚走出来,看清她脸上的泥,他才又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之痛。
忍不住一步步朝英慈走去。
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挡住去路,定定地望着她。
“杜,英三姑娘,你最近似乎很开心……”
“可是我一点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