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娜并起手，让侍女往手掌上倒了水。

“乖九十，别硬撑了，先喝口水吧。”

跪在地上的周群瞧着乌日娜的手掌没有动。

乌日娜叹了口气，在周群的目光下慢慢把水倒在了地上。

接着她又并起手掌，倒了次水。

“乖九十，别跟我怄气嘛，再不喝水要漏完了。”

周群还是没动，乌日娜又把手掌打开，慢慢把水倒在地上。

“接着来，乖九十，听听话。”

第三次，周群把头凑到了乌日娜手上，喝起了水。

“三次，和昨天一样。”

乌日娜想了想，心道。

在周群喝了几次乌日娜捧着的水后，乌日娜不再接水了，她满意地摸了摸周群的头。

“真乖，这是给你的奖励。”

乌日娜左右瞧了瞧，小心翼翼地从袖里掏出一块糕点，低声道。

“这可是主人从桌上偷偷给你拿的，乖九十，我对你好吗？”

侍女安满儿在旁端着水盆，想起了两年前乌日娜在野外和七十八十玩耍的时候。

那时七十八十正追着汉人撕咬，乌日娜瞧了会儿，朝安满儿道。

“训狗是个简单的事情。”

“只要学会奖赏和惩罚，那就没有难训的狗。”

“把人训成狗也不难，只是时间长些罢了。”

“训人的时候只需要注意一点。”

“人都有心思。”

“只要慢慢地，轻轻地把人的心思碾碎就行了。”

乌日娜捏住安满儿的下巴，盯着安满儿的双眼。

安满儿颤颤巍巍，不敢瞧上乌日娜一眼。

“你不行，你的心思有没有都一样。”

而现在安满儿瞧着乌日娜的笑脸，不禁想道。

“她应该很满意吧。”

乌日娜正笑着用手捏着周群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捏着糕点慢慢放进周群张开的嘴里。

“乖九十，慢慢吃。”

乌日娜合上周群的嘴，柔声道。

“好东西要慢慢吃才有味道。”

乌日娜捡起地上周群脖子处的绳子，把他拉出小院，到了假山旁的亭子里。

弯腰把绳子系在栏杆上，乌日娜吃了几块糕点就看起了书。

不过两盏茶功夫，乌日娜就躺在侍女搬来的木榻上睡着了。

未时，乌日娜照惯醒了，在一旁水盆里洗了洗脸，乌日娜就出去一块和忽兰骑马去了。

申时过了大半，乌日娜回来在正院吃了晚饭，酉时回了自己住处。

每天这个时辰周群都会挨上两鞭，因为他不捡乌日娜扔去的东西。

戌时，乌日娜喂周群喝了几口水，吃了两个馒头，然后她就要去睡了。

杨梦真看了看天色。

“要亥时了。”

她拿了长剑和干粮钻出洞。

借着夜色，她翻过小院的墙，朝小院里惊醒的周群道。

“周群，还记得我吗。”

树下站起的周群眯着眼，借着月光看清了杨梦真。

“女侠…”

“你来做什么？”

杨梦真把干粮水囊递给周群，道。

“一个多月前我得知蒙古人在周家抓走一个人，后来知道是你，就来了这里想着救你出去。”

“你吃几块大饼，别吃太急，喝少点水，我已经算好了出去的路，等出去后你再慢慢调理好身子。”

周群抬头听完，细嚼着嘴里的饼咽下，咬着牙道。

“女侠，给我带把刀来！”

“我要亲手杀了她！”

…

“不对。”

“不对不对。”

王宫一处院子里，梦姐儿和一众人都停了下来。

“什么不对？哪儿不对？”

梦姐儿见面前钟越只摇头说不对也不说别的，问道。

“梦姐儿，周群不会说出这种话。”

“而且他现在也不会跟着救他的女侠一块逃走。”

“他一定是在知道周家被毁后才能做出那种事。”

“梦姐儿，你想一想。”

梦姐儿走到一旁，紧皱着眉。

过了会儿，梦姐儿笑着回来道。

“继续！”

…

看着杨梦真的眼神，周群听完，细嚼着嘴里的饼咽下，朝杨梦真笑了下，摇头道。

“我没看错，女侠果然是个行侠仗义的人。”

“但女侠不用救我出去。”

说完周群拿几块饼放在怀里，把包裹递了回去。

“？”

杨梦真有些疑惑的看着周群。

月光下，周群瞧着眼前的女子，一时忍不住，鼻子酸了酸。

“女侠，谢谢你。”

他忙用烂掉的袖子擦了擦泪，低头道。

“你快些走吧。”

“…”

杨梦真看着周群小会儿，明白了他的顾虑，又想起他这些天经历，心中一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一个多月前，我路过刘家庄，从你的侍女刘鱼口里得知你被抓了去。”

“…而几天后，你家就被蒙古人破了大门烧了庄园。”

周群眨了眨眼，瞧着杨梦真看。

杨梦真见多了这情况，她摸了摸周群的脸，抱了抱他，也没别的什么话能安慰出口。

“你在这等我吧，我去放把火，等他们乱了，咱们杀了乌日娜就走。”

“周群，先逃出去再找机会报仇，明白吗？你很聪明，好好想想是不是。”

周群应了声，呆了呆，从怀里掏出饼大口吃了起来。

“女侠，给我带把刀。”

杨梦真听罢留了水囊，翻过墙去侍女院子拿了件袍子换上，然后朝千户府库房摸去。

库房在千户府侧面，杨梦真沿着墙小心走了两炷香时间才到。

她悄悄翻过了库房的其中一面墙，看见了房间门口站着打瞌睡的守卫。

他身后的小屋里有个灯笼，不出意外里面还有个趴着睡觉的守卫。

杨梦真慢慢拔出长剑，沿着墙边悄悄绕到了守卫的侧面，然后她左手持剑，刺死屋里守卫的同时右手拔出门口守卫的腰刀，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杨梦真拿起灯笼，翻出钥匙打开了库房的锁。

“果然，是个仓廪。”

杨梦真出去瞧了瞧。

“隔壁应该是府库。”

杨梦真隔墙看了看门口尽职的守卫，沿墙上了屋顶，走到另一间房屋顶上，接着她单手按住屋顶瓦片，在翻身落下的时候刺中了守卫脖子。

再度刺死小屋守卫后，杨梦真打开府库，从里找出了火油和锦布，将两处院子里的水缸全都打破之后，杨梦真算了算时间，撕了一条长长的布，点了火就走。

走了一炷香时间，仓廪和库房的火终于大了起来，杨梦真听着周围人的声音，把长剑和腰刀一裹，手中拿着水桶便跑向了乌日娜住所。

库房和这里有些距离，杨梦真到这里时，屋里的一众侍女还没反应。

翻过墙，杨梦真把腰刀递给了坐着发呆的周群。

“好了，杀了乌日娜后，咱们装作去救火，然后趁乱从侧门出去。”

周群点头，拔出刀将脖子上绳子割断，然后跟着杨梦真去了乌日娜院子。

走廊下，安满儿正趴在门口的凳子上轻睡。

等她感觉脖子上有什么而睁开眼时，她看到了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是手里长剑在她脖子处的女子，另一个是拿着腰刀的周群。

“进去。”

安满儿听到长剑女子这样说。

于是她小心推开乌日娜的房门。

“把烛台点了，关上门。”

进去后，安满儿又听到女子吩咐。

于是她点了屋内的六处烛台，关上了门。

屋内乌日娜也醒了，她撩起帐幔瞧了瞧，然后眨了眨眼。

“快些吧。”

杨梦真环顾房间内道。

周群走过安满儿，到了床前。

“他不是说过行了吗？”

“为什么还要毁了我家？”

乌日娜瞧了杨梦真一眼，穿着里衣坐起道。

“向主人呲牙的狗不能要。”

周群看了乌日娜几眼，然后上前拔出刀，捅穿了乌日娜的肚子。

被周群捂着嘴的乌日娜发出一声闷叫。

“好痛…”

刀被周群拔出后，乌日娜眼前逐渐变黑。

“可惜…”

“差些日子就成乖九十了…”

她倒在周群身上，最后想道。

看着床上的乌日娜没了气息，杨梦真剑指着安满儿道。

“为什么不要我杀她？”

周群看着眼里充满恐惧，捂着嘴不敢出声的安满儿道。

“她是个好人，之前没让我饿死。”

杨梦真打量了下，收起剑，随手拿了件衣裳裹了起来。

“一会儿去找件袍子换了，咱们这就出去。”

周群推开门出去看了看火光，然后摇头道。

“女侠，我已经没了逃出去的心思。”

“我要去杀了那蒙古千户。”

杨梦真走到周群一旁，侧头看着他。

“你身子虚弱。”

“而且功夫不够。”

周群握紧了刀。

“杀不成也没关系…”

“女侠，谢谢你…”

说罢周群郑重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杨梦真看着周群的脚步，心中想了想，道。

“等下。”

周群转身回头道。

“女侠，怎么？”

杨梦真把安满儿唤了出来，朝她道。

“乌日娜死了，蒙古人会让她的侍女活着吗？”

“你跟我们一起去，做个遮掩，明白吗？”

安满儿急忙点头，道。

“我知道忽兰和不巴尔的住处。”

周群瞧着杨梦真问道。

“女侠，你也要去？”

杨梦真点头。

“女侠，现在正起火，他们身边侍卫一定都赶在了身边。”

杨梦真明白周群意思，回道。

“你说的没错，但我是个行侠仗义的。”

“你没看错人。”

周群瞧着面前女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

拉着周群，杨梦真小跑着出了院子。

看着俩人身影，安满儿忙跟了上去。